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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看他,司徒無憶細品面前的佳肴,不曾理他。
“無憶,為兄在與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司徒平提高聲音,就是這個樣子,打從兩年前娘救她回來,她就對他愛理不理。他是她義兄,而且將來會是她夫婿,她如何能這樣忽略他,想來便有氣啊,但不可否認,正是這種清冷的氣質勾起了他的興趣,使他有了征服她的欲望。
終於抬起頭,司徒無憶看他一眼,離座而起,向門外走去。
“無憶,你幹什麼?”司徒平一把扣住她的手,氣急敗壞道,他就真的讓她這樣難以忍受?
手腕一翻,順勢在他腕上扶去,司徒平一陣麻痛,忍不住鬆手,看也不看他,司徒無憶推門離去。
“司徒無憶,你……”司徒平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道,卻無力阻止她的離去,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娃,真不知道一身超凡絕俗的功夫自何處而來,她就像一個迷,一塊冰,讓他情不自禁想得到她,卻又時時被她激怒。
殘月樓、痴園
顏含情手中端著一盞藥膳,在然居門前停下,輕扣房門。
低弱的聲音自房內傳出,“進來吧。”
顏含情推門進去,看見楚落塵伏於桌案之前,在查閱各地盈遠狀況將藥膳放於桌上,她道:“公子,膳房熬了藥膳,屬在放在這邊,您趁熱喝了吧。”
抬頭看她一眼,楚落塵點頭,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顏含情無奈點頭,恭身退下。
想起了什麼,楚落塵叫住她,自手邊取出一本藍面小冊,道:
“對了,這本‘燕雙飛’劍譜你與雄飛一同參詳參詳,應該有些益處。”
望著他,顏含情接過劍譜,咬咬下唇,道:“公子,你自己要保重身體,別操勞過度了。”他的身體自“逆天”後比三二年前猶自不如許多,卻仍不知珍視,已不知累倒幾回了。
微微揮手,示意她離去,顏含情輕嘆,推門離開。
窗外是一支孤梅,已經開出了瑩白的花苞,冬天已無聲無息的降臨,卻沒有雪,沒有雪的冬天。楚落塵目光空濛,望著天際如血殘陽,無意識地輕吟:“離魂孤雁斜陽,意彷徨,望斷西風殘影最成傷,最成傷……最成傷。”幾百個日夜,他痴痴地等她,他相信她沒有死,她不會死,何況華山絕崖之下數十次地搜尋都不曾尋到人跡。但為何,她至今仍不出現?兩年前,師父救回了他的命,但何時,他的心才能得到救贖,何時?
望著桌上猶冒熱氣的茶盞,她若在這裡,想來定是會逼他喝下的,她向來都最是關心他的身子,不容他有絲毫輕忽,但而今,她不在,不在。兩年來,一肩擔起殘月樓的重擔是不願她辛苦創下的基業被糟踏,在外人看來似是風光得意,但其間甘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江湖的勾心鬥角,商界的爾虞我詐,一路走來,早已是歷盡艱辛,但這一切是否能換回寒兒的歸來,他不知道,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哪怕渺茫如天際星子,他也會等下去。
隨手披上一件貂裘,推門而出,初冬的寒意襲來,禁不住一陣劇烈的嗆咳,他毫不在乎地信步行向夢湖,在湖邊抱膝坐下,他記得這夢湖曾經差點是要被填平的,因為他曾也如今天這樣坐在湖邊,像隨時會落下去,然後他就染了風寒,驚得冷清寒守了他幾宿,更不願這座危險的深湖座落痴園,但她還來不及做什麼,就落了崖。
指尖輕觸池水,是一縷刺骨的冰涼,就如他而今的心境。
湖邊竹林之中,飛鳥驚起,桀桀衝上雲霄,厭倦地,楚落塵道:“誰在那裡?出來吧。”
沒有再遮掩,林中形出一人,是一個穿著青色勁裝的年輕女子,氣質清冷而寒肅,她是司徒無憶。
楚落塵抬眸,看見她的臉,怔住,齒深深陷入下唇,全身上下都微微顫抖起來,不敢置信的,卻也是痴痴地望著她,良久良久,方才語聲沙啞地道:“寒兒,是你嗎?”他撐起身子,不料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栽入湖中。
幾乎不經任何思考,司徒無憶身形一動,飛縱至他身側,微一折身,已將他帶出丈外。
如同絲毫不曾感到方才的驚險,楚落塵目光定定地望著她,不會錯的,這張臉,這清冷的氣質以及她方才所施的輕功身法“柳絮隨風”,無一不在證明她就是他兩年之中朝朝暮暮的等待。
幽幽嘆了口氣,將她的手握於掌中,楚落塵道:“寒兒,你終於回來了。”
涑然一驚,司徒無憶一把揮開他的手,“你在說什麼?我不是什麼寒兒,也不曾見過你。”最後一句她說得很輕,因為她並不肯定,這張臉,這張絕美的臉,她應該是見過的,在竹林中初次見到他,她即產生了一種很強很強的震攝,幾乎催落了她的淚,在那一瞬間,她如同找到了追尋一生的珍視,時間,空間都已停頓,然後看他遇險,更使她心臟的跳動幾乎停止,生生驚出一身冷汗,不感想像,如此孱弱的他落入初冬凜冽的湖水怎樣,她對他感到熟悉,甚至知道他的身體是極差的,也會為他心驚,甚至任他握住她的手,但她卻記不起他,記不起,兩年前的一切都是空白,她只知道千湖幫幫主夫人救了她,並收她為義女,但之前的事,卻絲毫不記得了。
怔怔地望著被揮開的手,楚落塵踉蹌後退一步,難以置信道:“你不曾見過我?別開玩笑好嗎?寒兒。”
司徒無憶皺眉,“不錯,我並不記得見過你。”
“你……忘了我?忘了一切!”忍不住笑起來,那笑帶蒼白,帶著悲悽,他的寒兒竟然將他忘卻了,就這樣……將一切都忘卻了,不帶絲毫痕跡。
☆、第二十一章
“別這樣笑,你聽見沒有,我讓你別這樣笑。”她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他的笑讓她心痛得厲害,陣陣地楸痛。
竭力使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也許事情並不這樣糟,至少她還活著,確確實實地活著,這就已是個極好的消息了,況且他相信她下意識中還是記得的,否則她無法神不知鬼不覺的穿過秋水無傷,來到痴園。“那姑娘是否能將姓名賜告,還有,來在下的痴園又有何貴幹?”
司徒無憶聞言道:“你的痴園,也就是說,你是楚落塵,殘月樓樓主?”其實她早已知道他就是楚落塵,本能地知道,卻仍再次一問。
“不錯,在下確實是楚落塵,但並非殘月樓樓主,殘月樓樓主向來只是冷清寒。”他淡淡笑道。
聞言之下,司徒無憶欺身上前,扣住他的脈門,道:“既然如此,你隨我走一趟。”
並不掙扎,楚落塵任她扣住自己,一臉雲淡風清:“姑娘是要挾持在下嗎?但為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司徒無憶手微微一緊,楚落塵立時感到腕上一陣痛楚,忍不住皺眉,司徒無憶見狀,慌忙鬆手,退後一步,驚詫而後悔地望著他。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終究無法狠心傷害他,無法看他痛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