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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
“對,早知道我當年就該死,否則正挺不會死,她夫人也不會瘋,現在知墨也不會躺在這兒昏迷不醒,所有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中年男人語氣低落,他沒想到在妻子心目中是這樣的想法。
確實,如果當初死的人是他,朱家還是幸福的一家,他的兒子不會在找醫生的路上遭遇車禍成為現在這個不死不活的樣子。
聽到男人失魂落魄的樣子,肖婉婷也知道自己口不擇言傷害到了丈夫,又連忙安慰:“你胡說什麼呢,你死了我怎麼辦?”
她知道丈夫內心內疚,可就私心來說,即便此刻兒子昏迷不醒躺在醫院裡,她仍然希望多年前死去的是朱正挺,因為她的兒子還有醒來的希望,可死了便永遠回不來了。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她的心不大,裝得下的就只有她的家人,其他人的死活,她在意,可當與自己親人相衝突時,又不是那麼在乎了。
肖婉婷抱住丈夫,一滴滴滾燙的水滴順著她的脖頸留下,她知道丈夫哭了,他懂他,多年的愧疚還有生死不知的兒子都化作了沉沉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
可她只能讓他咬著牙堅持下去。
朱默默聽得渾身冰涼,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朝著心臟的位置蔓延,仿佛要將全身都凍住了一般。
那頭肖婉婷和宋岩夫妻倆看過病房的兒子,已經離開。朱默默神魂不知地晃蕩到宋知墨的病房,她看著他安詳平靜的睡顏,只覺得內心如同沸騰的滾水,久久不能平靜。
那些異樣終於浮出水面,可又有更多的疑惑。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中間隔著她爸爸一條人命。
朱默默附身在宋知墨額頭吻了一下,一滴淚從臉頰留下,滴在了宋知墨的額頭。她突然覺得很累,爸爸的死,媽媽的病,宋知墨的生死不知。
父親離開時的情況,她基本上已經沒什麼記憶了,腦海里能夠想起的便是他寵著她哄著她的樣子,爸爸走了,媽媽繼續疼著她,讓她無憂無慮的過了這麼多年。
上天都是公平的,她曾經多麼無憂無慮,現在就需要承擔起那些她逃避的責任和成長。
她突然很想念朱媽媽,朱默默決定回去星城。
就在朱默默離開的時候,昏迷中的宋知墨眼角突然留下一滴淚水。
宋知墨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一個悠長的噩夢,怎麼也不能夠甦醒。
出車禍前,宋知墨剛剛預約到一個很有名的心理醫生,據說是很厲害,他的預約條件非常難得,宋知墨受到消息後,直接開車去了。
他本來想著先見識一下這位醫生是不是名副其實再告訴朱默默這個好消息,因而也沒有特意和她告別。在他心中,他只是外出兩天,馬上就要回來了。
發生車禍的那一刻,宋知墨腦海里閃現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後悔,後悔這些天沒有好好和她相處,後悔沒有好好親親她,後悔沒有和她一起面對一切困難和險阻。
“砰”地一聲,宋知墨的腦袋裡直冒火花,火花里一個漂亮的馬尾辮一跳一跳,她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臉,然後便陷入了長久的黑暗。
他一直在黑暗裡遊蕩,怎麼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口。
終於有一天,黑暗中透出一絲光亮,宋知墨拼命的從那一絲光亮中擠出去,卻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陌生世界裡,那個宋知墨同樣發生了車禍,時間他去星城的第二天。
當時那個他到了朱家門前,和他不一樣的是,他沒有見到那個兔子一樣跳躍的小身影,沒有那初見的一絲小好奇,又聽到了其他人對朱默默懶惰自私的評價,先入為主便對朱默默有了不好的印象。
本來就不耐煩的他更加不耐煩了,於是第二天便開車離開了星城,沒想到卻和他一樣遇到了一場重大車禍,直接成了植物人。
一直到五年後,宋知墨在這個身體裡甦醒。
五年時間,身體的各項機能都退化了,剛開始宋知墨只能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清楚。一開始他忙著和自己的身體做鬥爭,徘徊在各種復健的痛苦裡。也沒有注意到這些天,來看望他的只有大哥宋知周和於婉夫妻。
等到他逐漸適應了復健的強度,才注意到偌大的宋家,一直只有大哥和大嫂來看望他,再三追問下才知道。
三弟宋雲柯和他坐一輛車,車禍發生後,在車禍現場便直接去世了。
父親接到消息,一夜白了頭,他知道三弟雖然不是父母的親子,可這些年撫養下來,已經不亞於親子了。
兩個兒子一死一傷讓父親神思不屬,一次走樓梯的時候,不小心從兩層高的樓梯滾了下來,短短几十個樓梯墩卻讓父親全身骨折,各處內臟都被移位的骨頭扎破了,剛送到醫院就走了。
而母親悲傷過度之下,沒過多久便開始咯血,剛開始一直瞞著家裡人,直到後來堅持不住昏迷住院,大家才知道她在重壓和極度的悲傷下得了肺癌,沒多久也走了。
家裡只剩下大哥大嫂和小弟。
父親死去宋家敗落,那些從前阿諛宋家的人剛開始有多麼諂媚,後面就有多麼倨傲。大哥大嫂忙著應對敵人的打壓,照顧工作,在這之餘又要忙著照顧他,不可避免忽視了小弟。
也沒有注意到才十二歲的小弟因為家裡連續的變故,已經患上了抑鬱症,原本開朗灑脫的性格變得低沉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