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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從頭到尾只說了句讓她難以理解的話。
“紫華尊上在裡頭給玄參尊上療傷,你等一會兒,估計玄參尊上就能醒了。”
“是誰叫他來的!”白霜胸膛起伏著,忍著腳上的傷痛大步往裡頭邁去,卻被未然攔住了。
“沒人叫他來,你也不能趕走他。”未然的表情此刻已是□□裸的悲痛了,“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這個人情你是要還的。”
未然的悲痛正是源自於此。
“他說來就來,也不經過我同意,說要把玄參治好就治好,你們欺玄霄宮太甚了!”白霜內心苦悶,沒了玄參竟然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就算玄參醒來叫她如何面對啊!
浮生閣外的竹葉飄落了幾片,紫華不知何時從裡頭出來,也不看白霜,負手立於過去玄參常愛駐足的地方。
白霜看在眼裡,心裡好似滴血!如今竟是鳩占鵲巢了,玄參一病不起,紫華一眾人自由出入玄霄宮,玄參的臉都叫她丟盡了。
半晌,紫華走到白霜身側,望著前方說:“玄參醒了,你要如何面對他。”
“……”白霜握拳的手一緊。
“別人不知道,但你我都清楚,你才是玄參心裡的魔。”
紫華不輕不重的語氣像一隻調皮的手拂過白霜心口的傷,疼得無法呼吸卻還要硬撐著。
“我幫你想了個萬全之策,你以報救師尊一命的恩情嫁給絕言,從此來我紫霄宮,再也不見玄參,如何?”
“你說……什麼!”白霜的聲音顫抖了,難以置信地瞪著紫華沒有表情的側臉。
“婚事我都安排好了,三日後過門。”紫華不需要理會白霜最後的掙扎,兀自安排完了她的一生。
永不見玄參!
這便是白霜的後半輩子。
“不……我不要!”所有的理智都崩潰了,白霜哭得像個孩子,整個人想撲到紫華身上卻被未然攔下。
“紫華你太狠了!我白霜何時得罪過你!你要如此待我!”白霜伸長的胳膊像枯瘦的枝椏一樣僵直,聲嘶力竭也無法宣洩出她心裡萬分之一的仇恨。
未然幾乎抱不住她,雖然他內心也苦悶,可這點苦悶又如何與白霜相提並論?
“白霜,白霜,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師尊決定的事何時改過?”一邊死死抱住她,一邊在她耳邊細細呢喃,希望白霜能聽進去一星半點。
“不!”最後一聲吼,白霜從未然的懷裡滑落,硬生生地跪倒在鋪滿竹葉的石子路上。
脆脆的枯葉碎裂的聲音,是葉子粉身碎骨了,還是誰的一顆真心破裂了。
“求求你……讓我陪在他身邊……沒有玄參……我會死的……未然……未然……”明知向紫華服軟是行不通的,白霜只能一邊跪著,一邊死死拽住未然的衣擺。
白霜苦苦求救的聲音像是要把未然的心給揉碎。
事情為什麼會演變至此?
未然不明白,為了逃避現實而閉門不出的絕言也不明白,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玄參不明白,用所有力量企圖挽回局面的白霜也不明白。
“走了。”此時,紫華的聲音顯得格外無情,未然縱有不滿,但他從骨子裡不會忤逆師尊,只能殘忍地拋下絕望匍匐於地面痛哭的白霜。
可是,究竟是他對白霜殘忍,還是白霜對他更殘忍呢?
紫霄宮的人都走乾淨了。
白霜把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了,抽泣的力道吸進了不少枯葉,有些來不及吐乾淨的碎屑吸入氣管,她被嗆得使勁乾咳,鼻涕和著眼淚,往日和玄參相處的一幕幕浮現眼前,揮之不去,就算把頭埋得再低,她也逃脫不了記憶。記憶這東西磨人,午夜夢回時會縈繞不去,愁雲慘澹時會浮現,悲痛欲絕時成了一味猛劑,嗆得人死去活來。可偏偏深受其害的人捨不得忘記那些記憶。你說是記憶自己來磨人,還是人選擇了記憶折磨自己?
白霜恨不得把肺也咳出來,這樣就不用呼吸了,不用活著忍受命運給予的苦痛。
誰知這樣的想法更令她痛苦。
因為活著,她才能遇見玄參,因為活著,她才對他動情,如今受不住生活的苦痛,想一死了之,是否太對不起他們二人相遇的緣分,是否太對不起玄參為她入魔的情分,是否……是自己貪圖痛快卻把玄參一個人孤獨地留於世上?
以彝為首的師弟們躲在牆角邊,沒一個敢上前詢問的。
倒不是他們沒膽量,只是如今的局面讓他們糊塗了。
紫華救了玄參,白霜卻咒罵紫華,這是什麼道理?
人都說未然最喜歡他們的師姐,可白霜這樣求他,他無動於衷是為何?
想來九霄有太多秘密,哪怕出塵如紫華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可好像這一切只有白霜一人受著,眾人好歹是熱血男兒,自然心疼萬分,愛莫能助。
最後還是黻紋把哭到無力的白霜從地上扶起。
“叫他們都回去,不要看我這般模樣。”這是白霜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唉~師姐何等傻,就算不想被師弟們笑話,該看到的情景也都看到了,何苦還要說一句無用的話,耗盡心神。
第20章 此去經年
白霜一躺倒,浮生閣中的那位卻甦醒了。
玄參只覺得自己大夢三生,此時終於回到現實中,面對空寂的浮生閣,他鬆了口氣之餘又有些許失落。他只當玄霄宮依舊是一年前的玄霄宮,只有他和被他細心疼愛的徒弟兩個人,沒有顧忌地披上一件玄裳,指腹輕觸間驚覺衣裳表面積了薄薄一層灰,他自然不知道他這一趟已是一載過去了。
打開書房裡通往湖心亭的後門,沒走幾步發現迎面走來一個陌生男子。
“何人在此放肆。”冰冷的言語,一如他練就的水寒之術,這世上就沒有幾個人受得住這份冰冷刺骨。
對面的彝只聽其名,不曾見過其人,白霜向來把玄參藏著、掖著,縱然他們有興趣也過不了白霜這關,但彝憑藉出眾的眼光一下推測出來此人應是玄參尊上。
“師尊在上,徒兒彝,是白霜師姐選進來的新人。”彝顧忌玄參久病不醒,覺得有必要用最簡潔的言語把事情說清楚。
玄參輕攏衣襟的手頓時一緊,一時不能判斷眼前這白胖子是否在扯謊:“白霜在哪兒?”
“哦……師姐她……”彝原本說話極利落,卻在今日疙瘩起來。
要不要替師姐瞞著?眼見師尊的樣子是大病初癒,如果實話實說,師尊能找紫華算帳嗎?就算找那紫華算帳,打贏的機率又有多少?
幾番思量,彝還是決定暫且瞞著。
“赤蓮尊上找她有事,師姐估計一兩天裡回不來。”
玄參在床榻上躺了一年,身子還沒恢復完全,可腦子沒壞,聽得出眼前這小子說話半真半假。
赤蓮雖然曾經教導過白霜,但那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的,如何能在事隔這麼久之後再有事尋她?除了這件事,赤蓮斷然和白霜沒有半點交集了。但是白霜或許真的在一兩天裡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不然她不至於錯過見他醒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