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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師姐是漁夫,艷名遠播只是鉤子,而我們都是傻呵呵上鉤的魚!”對方不依不饒,但話確實說得不錯。

    白霜的確存著這樣的心思,也有點出賣色相獲取所需的意思。

    “你們別吵了!”黻紋勸架勸煩了,終於在大吼一聲中爆發了,驚飛了一大群在枝頭停歇遊戲的鳥兒,“誰都心知肚明,師姐不傻,大家也不痴,師姐的魚鉤是直的,大家都是願者上鉤。從前也不見你們這樣按捺不住,怎麼師傅一出現,一個個都跟鬥敗了的公雞,喪氣!”

    眾人不言語,麻雀在枝頭一陣亂叫,此時聽來格外刺耳。

    白霜那邊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倒是玄參察覺了並不作反應。

    他把所有的話聽在耳朵里,記在心裡。

    白霜啊白霜,玄參在心中嘆息一聲,她可真是個傻丫頭,在感情這檔子事中笨得厲害!

    並不是無所顧忌的付出都能得到回報,甚至拿自己的色相出賣,她可曾想過他會不會介懷?

    白霜一如既往地走著,見玄參突然停下,不明所以。更奇怪的是他竟拿一種近似憐憫的眼神望著自己,白霜的心一陣亂跳。  

    “怎麼了?”她提著長裙下擺,跨過地面上的一個小坑。

    玄參自覺地伸出手,將她扶穩。

    白霜將手送到他手裡的那一刻起,玄參便不想鬆開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凡人的願望何時回變成九霄尊上的願望?

    白霜究竟是救他於永恆的寂靜冷漠,還是害他於無邊情海?

    兩人靠得很近,白霜幾乎把整個人倚在挺拔的身軀上,然後繼續執手走著。

    “我怕自己走得太快,一不小心把你丟了。”

    玄參的話有深意,而白霜陷在短暫的安寧和幸福中,一些感官遲鈍了。

    她傻傻地笑說:“就算走丟了,你在玄霄宮走一圈也能把我找出來。”

    也罷,她聽不懂才好。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感覺你又輕了。”玄參換了個話題。

    “這也能感覺?”

    “嗯,你靠在我身上幾乎沒什麼重量。”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玄參習慣把聲音壓得很低,就像一種呢喃,白霜總覺得他用這種語氣說話時很催眠。  

    “你別擔心……”

    白霜到底是敏感的,遲鈍一時卻不會遲鈍一世,可她越懂事,玄參就越無話可說。

    連小小一個白霜都保護不周全,尊上的名號真是徒負虛名。

    “我這身長裙好看嗎?”白霜希望找個輕快點的話題。

    玄參這才低頭打量,絲絹外還有一層白紗,輕薄的白紗下擺上繪著一卷水墨畫,淡淡的筆觸似煙雲,腰間束緊,上身是純白的,能夠凸顯白霜優美的肩部和頸部弧線。

    “嗯,以後不要學我穿玄裳了,白色更適合你。”

    “那淡粉呢?”白霜調皮地快步走到他對面,一邊與他說話,一邊倒著走。

    “嗯……也好。”

    “鵝黃色呢?”

    “不錯。”

    兩人說了幾個來回,玄參仔細回答著,這些顏色都很適合白霜,她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但她突然覺得這樣很沒意思,想逗逗玄參。  

    “那……大紅呢?”

    “……”沒想到玄參慢慢停住腳步,眼神也飄到身旁的湖面上去了。

    白霜以為他生氣了,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了半晌,玄參似乎回過神來,牽過她的手,“你穿大紅也很好看。”

    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

    “你指哪一回?”見他不溫不火的語氣,白霜莫名地來氣,所以明知故問。

    “你來九霄只穿過一次。”

    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這本是日常瑣碎,就算不記得也不奇怪。

    但玄參偏偏記得!

    明明記得她穿大紅衣裳的時候是他感覺最無力、憤怒、羞辱的時候,他卻故意裝得不在乎。

    白霜的手還在他手中,心卻背離了。

    她以為的犧牲,在他身上竟演繹成了一道傷;而他的傷也令她有切膚之痛。

    

    側眼瞥見望月湖面上泛起層層漣漪,反射出細碎的陽光,耀眼而婉約。

    如果生活是一汪湖水,一旦摻進一滴苦水,再多的清澈也會染上淡淡的哀愁吧。我們無力將一滴已經融入整個湖水的苦水提取出來,唯有不斷增添清澈的湖水來沖淡憂傷。

    “我躺了一年多,很多事情還要處理,你……”玄參在九霄根本不缺事干。

    而白霜的生活就單調很多了,從前為了學習熾焰之術忙碌了一整年,後來……玄參入魔,她為了保住玄霄宮又忙了一年,剩餘的時間本應該用來修煉,可白霜在這方面沒任何興趣,所以平時真的無事可做。

    “天氣這樣好,我去收拾收拾浮生閣,免得積灰了。”白霜主動請纓,玄參不好反駁。

    但九霄這樣大,如果需要人親自去打掃可真夠麻煩的,所以一般都是尊上和上仙們一個法術就搞定的。

    “白霜……”她臨走時,不知道為什麼,玄參望著她的背影,產生一種極端不安的情緒。

    “啊?”白霜傻傻回頭,兩側微短的發束在空中甩出一個優美的弧線。  

    她立在波光粼粼的湖邊,眼眸比水波溫柔,軟軟撥動頭髮的手指跟鳳尾竹一樣筆直修長。

    “沒什麼。”玄參想了想,終於沒有說出那些話。

    他無法要求一個等了他太久的女人繼續等待;他無法給一個已經被自己間接傷害的女子承諾。

    也許他的情跟眼前的斑駁樹影一般,飄忽不定,卻如影隨形。

    白霜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下一動,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側臉輕貼於他厚實寬闊的胸膛。

    她忍不住閉上眼去享受這一刻。

    “玄參,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嗎……我啊,害怕孤獨、害怕痛苦、害怕許許多多,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成為你的絆腳石來得令我膽戰心驚。”

    白霜舉起一隻自然下垂在身體一側的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眶滲出的淚水。

    她繼續說:“玄參,你明白自己對我用的是什麼情嗎?你不用回答,讓我猜。我們永遠也不能像普通戀愛中的男女那樣相處,你對我的情更像一個兄長、一個師長的疼愛與保護,對嗎?但是比這更多一點,你我都很貪心,需要更親密的情和愛。可再多也多不到男女之情,所以我們的感情在別人眼裡終究是變態、畸形的。”  

    玄參任她靠著,絮絮叨叨說著一些頭腦清醒時才能冷靜分析的話語。他或許也知道,儘管他們可以在夜晚相擁躺在一張床上,但夜色似乎有獨特的功能,讓兩人再也無法理智思考,更不敢去分析兩人轟轟烈烈的感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的無言是最深重的情愛。

    白霜正喜歡這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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