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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參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所擁有的一切。
而未然,雖然這樣說對他不公平,但他確實是隨時都可以捨棄的一小部分,是白霜生命中的一朵煙花,絢爛而短暫、美好而輕浮。
可她對玄參的情感啊,是那樣的厚重!在他身邊,她才感覺自己活著,而不是飄在空中的遊魂。
白霜沐浴著月色想了良久,四更天才淺淺睡去。
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今天白霜十八歲
十五天後是凡間所謂的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
白霜坐在書房的窗邊,支著腦袋,不知發些什麼呆。
相處的時間長了,玄參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私下凡間本來就是命令禁止的,白霜又是在修仙的階段,該是了卻塵緣的。若這時候還帶她去凡間倒不算是為她好了。
“玄參尊上?”外間傳來聽不太清的幾聲叫喚。
白霜想她的心事想得入神,竟不像平日裡那般警覺了,玄參悄悄地離開了。
叫喚的人是紫霄宮的未然。
他與白霜的緣分不淺,兩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幾乎一有空就廝混到一塊兒。
旁人只當玄霄宮與紫霄宮都只收了一個徒弟,他二人年紀相仿,聊得來是正常的。
可兩家師傅卻心知肚明,這兩徒弟其實是一個模樣,外人面前乖巧,在自己的‘地盤’上可就成了山大王了。
一個白霜就愛對玄參胡鬧,讓他頭痛不已,若不是他,其他仙家恐怕真降服不了她;一個未然雖然處事淡然,卻也有固執的地方,總嫌棄自己師傅愚笨,絕言被他說得簡直一文不值了。
不少次,絕言還向玄參抱怨,自己怎麼就收了個不讓人省心的徒弟。
玄參只用一句——誰家徒弟都希望自家師傅好,作為理由應付了絕言。
否則,他總不見得殘忍地告訴絕言,其實他徒弟說的是大實話吧?
“玄參尊上,白霜在嗎?”未然果然是來找她的。
“在書房看書呢,有什麼事?”
本來,年輕人的事情,他不應該多管,可一年啊!
一年再多一天,他都等不及的。
他玄參這一生沉浮,贏過,也輸過,現在最想要的,只是像個正常人一般,與白霜好好地生活。
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的打擾都不被允許。
縱然,這樣的做法會讓他看上去很反常,不過旁人的看法,他向來不在乎。
“額……”未然不好直言只是來找白霜去玩兒。
“未然似乎很喜歡我們白霜?”玄參背對著他,看不清臉色。
未然卻開始心虛了。
他喜歡白霜是再明顯不過的了,恐怕碧霄宮的那群‘八哥’早就在各宮傳了個遍。
但是白霜……
且不說白霜的心意吧。
就眼前這位玄參尊上,他對白霜的獨占欲,未然比誰都清楚。
“尊上說笑了,紫霄宮一向研習佛法,應該戒去兒女私情的。”
應該只是應該,所有應該的事情,總有人不去遵守。
未然故作冷靜地回答了玄參的話。
玄參聽了他的圓滑,也不好再刻意為難,點到為止,將他逼退就足夠了。
可天不遂人願。
“是誰在外頭?”
聽到白霜的聲音,玄參不禁皺起眉來,她果然會調皮搗蛋!
“白霜,我聽說你在看書啊。”未然的話完全是衝著玄參去的。
白霜不明情況,感覺很迷惑,“沒有啊?誰告訴你的。”
話雖這樣說,兩人的眼光都默契地落在玄參身上。
這裡只有三人,還有誰會這樣明顯帶有打發意味的話?
“我剛才是看了一會兒。”白霜不希望玄參沒面子,立刻接話,“不過我也看累了,不如我們去絕言上仙那兒玩玩?”
可憐的絕言,每次他們二人都拿他做幌子,說是去他那兒,待了不足一時半刻,早就沒人影了。
害得他每次都要被迫瞧玄參那張臭的不能再臭的臉。
委屈,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了。
“不准去!”玄參威嚴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升騰起來,白霜趕忙立正身子筆直地杵在那裡,卻也不敢回頭望望玄參此刻的表情。
白霜怎麼會不知道,玄參並不如外界傳聞那般超然物外,該生氣的時候,脾氣比天王老子還大呢!她就站在那裡,斜著眼給未然使眼色,叫他趕緊走。可這傻丫頭也不想想,就算她心裡不願意牽連未然,玄參也未必肯放過他,再者未然到底是個好男兒,哪有拋下自己心愛的姑娘、自己灰溜溜逃跑的道理。
“你還不好好修行,我哪怕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會留你的。”玄參本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給這孩子難堪,可是他從一開始就暗裡阻撓了,怎麼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藉此機會讓他二人收斂些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玄參哥哥……”本來只是調皮一下,沒料到玄參把話說得這樣重,白霜心裡有委屈說不出,這一聲玄參哥哥,語氣中不免有三分埋怨,還有六分不解,加之一分惱怒。
風吹帳幔,像女子的手輕柔撩撥,未然因這風、因玄參尊上這態度,別提有多憋屈了,想替白霜說話,可話衝到嘴邊立刻又止住了。未然不是沒腦子的人,玄參尊上發這樣大的脾氣,他若是再出言抵抗讓尊上下不來台,他或許能僥倖逃脫,可尊上的怒氣難免不發到白霜身上。
“未然,你回去。跟你師父說一聲:這丫頭是被我扣下的。”玄參逆光負手站著,根本沒把未然放眼裡。
未然也有感覺,他雖然在新一代弟子中資質是數一數二的,可在玄參面前他就不值一提了。玄參若是真心與他搶白霜,他恐怕是半點機會也沒有,而如今他還能貼近白霜恐怕是玄參尊上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兒,猶豫不決才有他的可趁之機。
說起來未然真是滿腔的苦水,而且還是有苦難言的那種情況。所以他還未開口,白霜已經幫他下了決定。
“未然,你回去,我這邊沒事。”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玄參身邊,他們和未然之間的空間就像隔了幾重天一般,突然變得遙不可及。
未然撇嘴一笑,拂袖而去。
玄參覺得少了個人之後的空氣變得寬鬆些了,回頭看一眼垂著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的白霜,輕鬆的心情慢慢浸染了些許愁緒。他是否做錯了?他從前可以面對百萬敵人巋然不動,現在卻在眼前的小姑娘惹出的事端上感到心神不寧。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還端著從前英勇神武的架子豈不是該被這些後生晚輩笑話?
“玄參哥哥,未然已經走了,你別生氣。”白霜雖然也有察覺點滴他的真心,但被她立刻否定了,在白霜心中玄參是無所不能的,不應該為了自己的感情之事發不值得的脾氣。
玄參心裡一軟,轉身面對著她。
很不巧,就在師徒倆大眼瞪小眼,哦不,是暗送秋波,唉,也不是,反正就是互相對視的當口,碧霄宮的司榮派她手下的徒孫搖紅送了一隻燈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