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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司徒霜用力推推趴在地上的水心, 水心,水心,快看,快看,他們回來了,他們回來了呀! 她驚喜地嚷著。
哭得昏頭昏腦的水心還未會過意來。一陣熟悉童稚的叫聲巳傳進她遲鈍的腦海里,猝然驚醒她最後一絲神志。
娘,娘,看,糖糖,狗狗,看呀!娘。
她猛然抬頭,只見小人兒正舒舒服服地偎在他爹的杯抱里舔糖角,黏答答的小嘴還猛往他爹雪白的衣衫上擦,另一手更獻寶似的把泥狗直往她面前送來。
水心哀呼一聲,立即跳起來一把搶回兒子,剛止住的淚河再次決堤,她哭得唏哩嘩啦,還直呼心肝,將胖胖抱得緊緊的,口中猛喚著寶貝。
司徒霜在一旁喜極而泣,而書生俊美的臉上卻仍是一片冷漠。
良久——
他叫什麼名字?
一句冷漠的問話終於喚回水心的神志,她勉強收回難聽的哭聲,止住滔滔不絕的喃喃自語。在猶豫半晌後,她終於明白自己鬥不過這個心思及武功皆莫測高深的書生,然外表上他怎麼看都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 文弱書生 。
胖胖。 她不情不願地回答。
那是他的小名,他的本名呢?
水心有點尷尬地瞥一眼司徒霜。 還……還沒有取,我本來……本來想在他上私墊時,再請老師幫他取個好名字的。
書生點點頭。然後手上的油紙包遞給司徒霜。 我和胖胖吃過了。這些是替你們買的。 說完後。他便回身朝他的白馬走去。
等一等,你…… 水心咬咬牙。 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止住腳步。但沒有回過身看她。 我不會將孩子從他娘親身邊奪走。但也不會讓我的親生骨肉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長大。
水心蹙眉問: 所以呢?
我會留下來。
留下…… 好半晌後她才會意過來,而後冒出尖叫, 留下來?你要留下來?
是。 他一邊卸下馬鞍,一邊回答。
你……你不能留下來,我…… 水心慌亂地朝司徒霜露出求救的一眼。 我……啊!對了,我這兒沒有多餘的空房間,你……你還是去住客棧吧!
他半側過頭。 我跟你一起睡就可以了。
水心猛地一驚,差點被一口沒來得及喘出來的氣噎死。 跟我……你……你在作夢? 水心嗆咳著說: 門兒都沒有!你哪邊涼快哪這去吧你!
他毫無反應地繼續處理他的馬,水心則和司徒霜互覷一眼,水心用力推推她, 你是長輩,說句話呀! 還猛使著眼色。
司徒霜身不由己地被推向前方,咕嚕一聲咽下口水後,終於提起膽子囁嚅地道, 呃……這位公子,那個……呃……未曾婚嫁便……便同住,實在是於禮不合,這會……會壞了水心的閨譽的。
好爛的藉口耶!末婚生子的水心閨譽早已蕩然無存了,哪還有 閨譽 讓他破壞?不過,這會兒似乎也只剩下這個理由了。
誰知書生滿不在乎地: 那我就娶她吧!
嗄?! 水心被嚇得差點將寶貝兒子摔到地上去, 娶……我? 她猛喘一聲,用力的喊道: 你瘋了?
我沒瘋。 書生淡淡地道: 為了不讓胖胖將來心理上有陰影,這麼做是最好的。
水心的辯駁還未來得及出口,司徒霜便猛地拍了一下雙掌。 對啊!水心,既然他是胖胖的親生爹爹,嫁給他剛好嘛!
滿腔的怒火霎時猛往上冒,水心怒指著 吃裡扒外 的司徒霜。 你出賣我。
哪有?我完全是為你著想耶!這樣一來,你們母子倆都有了歸宿,不是挺好的嗎? 司徒霜一臉無事。 太好了,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兒個吧!可以請容慶來擔任男方的主婚人,而你這邊的長輩當然就是我羅…… 她興高采烈的說著。
霜姨!
司徒霜看也不看一眼毛孔直冒煙的水心,逕自朝書生喊話。 喂!那位公子,可來得及通知你的父母親人?
霜姨!
我沒有任何親人。 書生淡然的回答。
哦!那就……請容慶他弟弟充作男方的親人好了……
霜姨!
啊!公子,你的馬安置好了嗎?太好了,來,我們得商量一下才行,雖然不好太鋪張,但也不能太寒酸,如果明天來不及,就只好延到後天了。不過,人多好辦事,胖胖有好多乾娘可以幫忙呢……
就這樣,剛剛還嚇得半死的司徒霜,一轉眼就變了個樣,親親熱熟地陪同書生邊談邊走進屋去了,只剩老把糖角往娘親身上黏著玩兒的胖胖,和一臉窩囊、氣急敗壞的狂吼怒叫的水心。
我說過我不嫁人的!聽到了設有?我絕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人! 她的聲音是夠大啦!可惜只有秋風颯颯的掠過,中間夾著幾聲夜梟鳴叫,像是聊勝於無地表示一點實質的回應。
啊!差點忘了,還有胖胖咿咿嗚嗚的支持聲,這可以從他猛然塞進他娘親大張的嘴裡的糖角證明。他確是體會到了娘親的不滿!
水心想半夜偷溜,可是司徒霜早做好防範措施——胖胖和他爹同睡,而她和水心共眠。水心自知不可能捨棄兒子,她不禁涼了心,可輾轉難眠了大半夜,依舊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能讓她逃出婚姻的陷阱。
翌日一大早,司徒霜便進城找關容慶商量,而後帶回兩包栗面餑餑和切糕,給那兩個默然地相對瞪眼的准夫妻。司徒霜邊打開紙包邊做行事報告。 容慶那兒沒問題啦!他還拍胸脯保證一切交給他即可……
水心猛拍桌子。 霜姨,我不嫁人,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嫁人!我絕不嫁人。當初若不是要逃避婚事,我哪會去做那等丟人的事?由此可見,我不嫁人的心意有多麼堅定,所以……
只不過,在場的人根本沒有聽見她的滔滔大論……哦!事實上胖胖有聽到,只見他極捧娘親的場,一手拿餑餑、一手拿切糕,正順著娘親憤怒的語氣高高地揮舞著。
明兒個可以嗎?公子,你可有要通知的親朋好友?
書生搖搖頭。
水心再一次拍桌子,然後拿起一個餑餑泄憤似的大咬一口。 聽我說,霜姨,我發過誓絕不嫁人的,我將來是要闖蕩江湖做個行俠仗義的俠女,這麼偉大的志向,怎麼可以讓自私霸道的丈夫給破壞了呢?因此……
因為時間倉卒,所以納采、納吉、納徽、納聘和迎娶全一併舉行,這樣應該沒有問題吧? 司徒霜睬也不睬水心的話,兀自問道。
書生搖搖頭。
等胖胖長大些後,我便要帶著他闖江湖歷練…… 水心滿臉的憧憬之色。 不定還可以遇上武林七大高手之一,或是什麼山野奇人願意收我或是胖胖做徒弟,教我們一身驚人的武功……
司徒霜邊皺著眉取下胖胖捏成一團泥的切糕,邊繼續向書生問道: 還沒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隨手接住胖胖甩出的餑餑,書生不經意地答道: 展傲竹。
我寧願傲一個留芳百世的俠女,也好過…… 水心咬一口餑餑,正想繼續發表高論,卻突地頓住,而後困惑地喃喃自語: 咦?展傲竹……好熟的名宇,我好像在哪兒……
她猛然睜大雙眸地瞪著展傲竹,下巴直直落下,連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餑餑也掉了出來。 展……展傲……竹…… 她一臉不可思議,結結巴巴地道: 狂……狂……書……書生?
展傲竹沒有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視她。
水心傻楞了好一會兒,而後突然跳起來衝到展傲竹面前.雙手齊伸,開始在展傲竹身上掏摸,嘴裡則喃喃念道: 玉心扇、玉心扇在哪兒?在哪兒呢?
雖然他們已然有過肌膚之親,也有了孩子,但畢竟尚未正名,而且還是在長輩面前,水心便如此不顧臉面地在男人身上摸來摸去的.令司徒霜不由得皺起雙眉。 水心,你在幹什麼?這樣成何體統,還不快住手!
水心恍若未聞的繼續在展傲竹身上 動手動腳 ,甚至還伸手進他的長衫內掏尋,嘴裡依然是念念有詞。而展傲竹始終文風不動,任由水心在他身上胡來,愛湊熱鬧的胖胖,也拿著另一塊切糕再次蹂躪他的雪白儒衫。水心突然頓住,她與展傲竹對視片刻。接著慢慢抽出探進他衣衫內的手,只見一柄通白如玉的扇子就握在她的掌中。她遲疑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拉開扇面,非絲非綢的扇面逐漸呈現在她眼前,幾枚雅致孤傲的翠綠竹栩栩如生地散置在看似脆弱,實則堅韌無比的扇面上。
扇面上並沒有落款,但有四行小隸: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
她再次猶豫,瞥了半闔上眼的展傲竹一眼後.她猛然將扇子翻面,令她震驚的證據清晰地印入她的瞳孔內。豪邁的狂糙書寫著四個狂妄的大字——唯我獨尊。落款——展傲竹。
是了。這的確是狂書生的招牌武器——玉心扇。水心又愣愣的盯視他半晌,就差沒流下口水。之後,她竟出人意料的倏地坐到展傲竹的大腿上,像個煙花女般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諂媚地拋著 慘不忍睹 的媚眼,嘴裡還吐出 噁心巴拉 的嗲聲嗲語。
我說展公子呀!要人家嫁給你當然沒問題,但是…… 她又拋了一記會令人暈倒的媚眼。 人家可是有條件的喔!
展傲竹朝她揚了揚眉.表示詢問。
這個嘛…… 她可笑至極地故作兩秒嬌羞狀, 你要…… 她偷覷他, 把你的武功…… 她吞了口因貪心而增生的唾沫。 全都教給我!
展傲竹垂下眼瞼,淡淡的回答, 我的武功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不適合女人學的。
水心愣了愣,她當然明白,由於女人先天上的條件不足,所以,很多武功的確不適合女人修練。沒關係,那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學一半也就夠了。
一半也行! 她慷概大方地說。
展傲竹依然雙目半闔。
她板著臉收回手臂。 四分之一?
展傲竹仍毫無回應。
好,那就…… 水心咬了咬下唇,痛下決心說: 就十分之一吧!總該行了吧?
展傲竹依舊靜坐如石。
喂! 她忍不住拽起他的衣襟, 有沒有搞錯啊你?現在是你求我和你成親耶!你還這麼拽! 她戳戳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親,嗄?是就說嘛! 她傲然的站起身,趾高氣昂地踱開兩步, 其實,我早說過我不想嫁人了,是你求我,我才勉強考慮考慮的耶! 她高高的仰起下巴。 反正就這樣,你要是肯教我,我就答應嫁給你,要是不……
展公子,聘禮是你這邊負責,還是…… 司徒霜無視她的存在的說。
我負責。
水心忿然的轉身瞪視著那兩個視她如無物的傢伙。 喂!霜姨,有沒有搞錯?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他耶!
但是,抗議始終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