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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寒失笑,憐愛的點了下雲清霜的鼻尖,“你呀,還想要瞞著爹嗎?”
雲清霜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胡亂接話。
司徒寒緩緩綻開笑意,“你若是和駿兒在一起,爹會感到欣慰。”
雲清霜撫了下額頭,有些發懵。
司徒寒捋著頷下花白的鬍鬚,又道:“從前我反對你同張若生的婚事,也是為你著想。試想,張若生乃一屆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將來如何保護你。你雖有武功在身,但爹的每一樣本領你都想學,反而學的不精。你遲早要離開爹的羽翼,爹希望你的夫君能夠為你擋風遮雨,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後。”說著動了情,語聲哽咽,他別過臉去,抹了抹眼睛。
雲清霜明知道張若生不是膽小怕事的人,但司徒寒這番話情真意切,亦讓她有些動容。她挽住司徒寒的胳膊,盈盈一笑,“女兒省的。”
“爹觀察了駿兒許久,他為人沉穩,武功又高,足以保護你。”司徒寒拍著雲清霜的後背,眉目眼角皆是笑意。
尉遲駿的武功有多好,雲清霜心內清楚的很,她自嘲的笑笑,“爹您有所不知……”
她的話被司徒寒迅速截住,“傻女兒,在爹面前還用得著害羞嗎?該知道的爹全看到了。”他摟一樓雲清霜的肩,笑中帶一絲揶揄之色。
雲清霜頗有些莫名,又不能細問,只得一味的溫然而笑,面上起了一層粉色的光暈。
司徒寒面帶得色,悄聲詢問道:“你要是不好意思,就由爹出面讓他過幾日上門求親可好?”
雲清霜心頭焦慮慌張,表面仍要聲色不動,只脈脈道:“女兒還想在爹跟前多陪伴幾年。”
司徒寒哂笑,搖了搖頭,“女兒大了若是做爹的還要強留在身邊,豈不是太沒眼色了。”笑意愈濃,摸摸雲清霜的腦袋,“你早點歇息,一切有爹為你做主。”
雲清霜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神情捉摸不定。司徒寒為人陰險狡詐,對這個女兒倒是盡心盡力,生怕她吃虧上當,事事替她考慮周全。儘管雲清霜不認可他的所作所為,也不否認他是位好父親。
送走了司徒寒,雲清霜暗自拿定注意,查探花園密道一事,不能再拖了。司徒寒儼然已將尉遲駿當作了乘龍快婿,尉遲駿又隨時會揭穿自己的身份,她並不害怕死亡的威脅,但她擔心一事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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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動肥大的蕉葉,帶來沙沙的聲響。
雲清霜斜靠著門牆,微覺有些涼意。她隨手拿起擱在椅背上的外衫,披在肩頭。正想合上窗扇,忽聽到有衣襟帶風之聲,她凝神細看,只見有兩條黑影從正北角飛進了院子。她大驚失色,倒不是因為有夜行人來襲,而是為首那人輕功卓絕,輕如落葉飄飄,踏地悄無聲息。
雲清霜趕緊吹熄了蠟燭。小竹聞聲張口欲問,被雲清霜一把捂住了嘴,小聲警告道:“別出聲。”
小竹點點頭,雲清霜又道:“你在這兒好生呆著,我去瞧瞧。”
“小姐小心。”小竹叮嚀道。
雲清霜回眸粲然一笑。
她屏住呼吸,遠遠的跟在兩條黑影后頭。一個身姿窈窕,一個英武挺拔,若沒有看錯,應該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雲清霜不敢同他們靠的太近,心念方動,眼前已失去了他們的蹤影。好在她對這裡的地形要比他們熟悉,這條路過去已是盡頭。她掩在枝繁葉茂的大樹後,靜靜等候。果然沒過多久,那二人相繼折回。
雲清霜自繁密的枝葉後探出小半個腦袋,這一眼望去,她差點叫出聲。
那二人,女的是她的師妹柳絮,而那名男子正是夏侯熙。
雲清霜掩住唇,拼命克制住出聲的衝動。
多日不見,夏侯熙風采依舊,只不過眉間始終縈繞著淡淡的愁緒。柳絮正相反,眉飛色舞,容光煥發,看樣子,同夏侯熙相處的不錯。
雲清霜撇嘴苦笑了下,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夏侯熙也是她主動放棄的,雖心有不甘,卻也怪不到別人頭上。要怪只能怪造物弄人,命運叵測。
她低嘆了口氣,而就在這時,夏侯熙道:“誰?”
雲清霜吃了一驚,她有參天大樹做掩護,按理說不會被發現,但也有可能是功力退步的太厲害,無意間弄出聲響自己還沒有覺察。她正猶豫是調頭就走,還是索性現身時,從另一頭閃出一人,恰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由於他臉對著陰影處,夏侯熙看不真切,他冷冷的道:“閣下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嗎?”
來人悠然轉過身,明眸輕霧,睥睨灑脫,赫然便是尉遲駿。他款款笑道:“閣下夜闖民宅,倒是坦蕩的很呢。”
一見是尉遲駿,雲清霜立即將自己藏的更隱秘。
其實兩人對彼此的身份皆一清二楚,只不過誰都沒有道破。夏侯熙笑容明淨,只是握著劍的手緊了緊。
雙方對恃著,形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雲清霜暗道不妙,不願他二人起爭端,但她又實在不便露面,情急之下,抓起一把碎石擲向半空。尉遲駿和夏侯熙同時問道:“誰在那裡?”
響聲驚動了守衛,所有人皆往這個方向跑來。柳絮忙扯了扯夏侯熙的衣袖,“他們人多勢眾,我們走。”
夏侯熙並不情願,但在柳絮的催促下,還是施展輕功,翩翩躍上屋頂,雙雙離去。
雲清霜鬆了口氣。
這時守衛已經趕到,為首的一人問道:“尉遲公子,可看清是何人?”
尉遲駿微一沉吟,“來人身法很快,我沒來得及看清。你們要加強戒備,謹防他們再度來襲。”
“是。”守衛退下。
雲清霜藏身之處很是隱蔽,前有花樹後有假山,但尉遲駿不動,她就沒辦法脫身,只得耐心等待。誰知尉遲駿撥開茂密錯綜的枝葉,方向明確,雲清霜在他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避開他灼灼的目光,雲清霜緩緩施禮,“尉遲師兄。”
不消多說,尉遲駿也能猜到方才將守衛引來的正是她。他意味深長的一笑,明知故問道:“師妹在此作什麼?”
雲清霜輕輕揚眉,答的乾脆,“我在此間散步。”
尉遲駿容色不變,“那可曾見到什麼?”
“師兄武藝高強,那兩人自知不是你的對手,還沒動手就嚇跑了。”雲清霜笑的恣意自然。
尉遲駿神情淡淡,不再作聲。
雲清霜隨意尋了個理由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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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孽重重
雲清霜不告而別,夏侯熙心中彷徨了許久。柳絮的離間又或多或少的起了點作用,他著實有些患得患失。
幸虧駱英奇旁觀者清,他只給了夏侯熙一句忠告:清霜的為人,你應該很清楚。
如醍醐灌頂,夏侯熙登時醒悟。他相信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雲清霜,若不是有苦衷,她斷不會棄他而去。
但即便駱英奇聰明絕頂,也沒有想到雲清霜聽到了他同夏侯熙的那番對話。她生性清冷,還有一些孤僻,她不願拖累旁人,也不願把自己的脆弱暴露人前。所以,離開是她唯一的出路。
雲清霜身中劇毒,夏侯熙急於將她尋回,匆匆忙忙拜別師傅,連夜就出了谷。柳絮是雲清霜的師妹,自然也不能把她丟下,再者她口口聲聲關心師姐安危,哪怕是虛情假意,夏侯熙瞧在雲清霜的面子上,能忍也就忍了。
熟料,剛進入宣城,就被大批的侍衛包圍。領頭的是施皓歌,夏侯熙從前的部下,如今是北辰國御林軍統領。
施皓歌態度謙卑,先施一大禮,“夏侯將軍。”
夏侯熙抬眼,淺笑中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憂慮。
“請將軍立即進宮面聖。”
所謂何事,夏侯熙心知肚明。他私自將雲清霜帶下秦凰山,這是必然的後果,但沒料到會來的這樣快。他極輕的笑了笑,“我有要事在身,能否緩上半日,我自會負荊請罪。”
施皓歌面有難色,“請將軍不要為難屬下。”
夏侯熙明了的微笑,眼前的這些人大多曾是他的屬下,另一部分也同他有交情,但皇命難違,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擅自放他一馬。他輕甩衣袖,灑脫的一笑,“好吧,你在前面帶路。”
施皓歌明顯鬆了口氣,“多謝將軍。”
夏侯熙側過身對著欲言又止的柳絮道:“你先揀一家客棧住下,回頭我自有辦法找到你。”
柳絮氣息不定,臉色微微有些泛白,她是一個女兒家,這還是頭一次經歷如此場面。但畢竟也是江湖兒女,很快就鎮定如斯,略略點頭。
晉鴻帝軒轅灝氣度雍容,神情淡淡,然不怒自威,冰冷的眸子牢牢迫住夏侯熙的視線,饒是夏侯熙和他相處多年,且歷經風雨,還是在他的注視下,漸漸低了頭。
晾了他半晌,軒轅灝才道:“夏侯熙,你可知罪?”他的聲音也是冰冷至極,涼透心裡。
夏侯熙一跪到底,嗓音清亮,“微臣不知,請聖上明示。”
軒轅灝一拂袖,手邊的茶盅應聲落地,驚的殿中內侍渾身一顫,戰戰兢兢的跪下收拾。“你先退下。”晉鴻帝面色不愈,“你好大的膽子,”後一句卻是對著夏侯熙說的。
夏侯熙正一正衣衫,從容不迫道:“微臣自問對西茗國子民盡心盡力,對聖上一片忠心,不知所犯何罪。”
“你擅自帶走雲清霜,倒還有理了。”軒轅灝臉上在笑,可眼中無一絲笑意。
沒有晉鴻帝的命令,夏侯熙不敢起身,他微笑道:“一來雲清霜並非人犯,微臣帶走她何罪之有。二來,她又是北辰國來使,理應以禮相待,她身中劇毒,微臣帶她尋訪名醫,只是盡一份地主之誼。三來,聖上向來以仁義治天下,微臣才斗膽先斬後奏,望聖上明察。”
這幾句話說的不卑不亢,又甚是在理,順帶還拍了晉鴻帝的馬屁,讓他有火也無處發,當真厲害至極。軒轅灝不怒反笑道:“好你個夏侯熙,孤若治你的罪倒是孤的不是了。這性子,和你那頑固的師傅一模一樣。”
夏侯熙聽他吐出這些話,心中一定。
“起來吧。”
夏侯熙謝恩,跪的久了,腿腳有些麻木,好在他是練武之人,真氣在體內運轉一周後便感覺舒暢多了。
“賜座。”此時,方才退出去的內侍急忙搬來一張座椅,夏侯熙低聲謝過他,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