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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霜柳眉一挑,不答。
黑衣人也不惱,只不過掃向雲清霜的目光如冰。“姑娘既然攬下此事,是不是意味著要替他出頭?”
雲清霜並不願多招惹是非,但既已出手且此時黑衣人已將矛頭指來,箭在弦上,即便是硬著頭皮也得應戰。她含隱隱笑容道:“有何不可?”她知黑衣人這次出手必定全力以赴不會再手下容情,還是點頭應諾,這並不是因為她自負技藝超群,而是她不可以給師傅丟臉,令他老人家蒙羞。
現在的較量已不是替人出頭或者是一般的武藝切磋那樣簡單了,雲清霜心間思慮片刻,斂去臉上僅有的一絲淡笑,目光緊緊鎖住青衫書生,低低道:“上馬。”
“什麼?”書生似是一怔。
雲清霜面色微蘊,重複道:“上馬,別再讓我說第三遍。”除了恩師和師兄師妹外,她對人一貫冷淡,接下這個大麻煩非她本意,但事已至此,怨天尤人無太大意義,不如讓他書生逃命去,也好過在這裡枉送小命。
書生遲疑著,雲清霜沒有猶豫,她施展四兩撥千斤的上乘武學,運足十成功力,拽住書生的胳膊往上一帶,“走,”兩人聯袂而起,身手快如蝙蝠齊飛,雙雙在馬背上落定後,雲清霜卻跳下馬,在馬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白馬吃痛長嘶,發足狂奔,書生、白馬與天地連成一線,很快,就只剩下一個黑點。
黑衣人眸光銳利,早已洞悉一切,但他低估了白馬的威力,等他施展步子,欲追趕時,卻錯失了先機。再者,雲清霜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她武功雖未到登峰造極,但輕功足以傲視群雄,小試身手,沒見到她如何行動,身體已經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蝴蝶穿花步,”那黑衣人倒是有些見識,竟一語道破來歷,他眼中精光閃現,“邀月山莊的柳慕楓和沈煜軒是你什麼人?”
“與你何干?”雲清霜冷笑道。“他們二人的名諱又豈是你等宵小之輩能叫得的?”
黑衣人聞言,面部硬朗的線條上逐漸起了一點變化,他唇飛揚,笑容如驕陽般光芒四she,他沒有放聲大笑,但讓雲清霜覺得那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她咬住下唇,竭力克制著心中的不快。
黑衣人笑罷,手揚處,一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向雲清霜飛去,這招很普通的流星趕月劍招,是練劍之人入門劍式,可是由他使來,快如疾電,形如泰山壓頂,只不過只剩下半截的劍使來平添幾分滑稽。雲清霜低呼一聲,身體前傾避過,以一招斗轉星移回擊,黑衣人輕笑,他索性丟了劍,赤手空拳對起雲清霜的純鈞寶劍,一招抱月探海輕車熟路施出,臉帶笑容,霸氣十足。
雲清霜大怒,他竟如此小覷於她。一時心浮氣躁,本就技不如人的她更是處於下風。她全憑輕功卓絕才勉強和黑衣人過了數十招,眼看著這一招海底撈月斷去她前傾之路,她一個凌空躍起,在空中翻騰後,足尖一點,飛上路邊一刻參天大樹。
但懷中的短刃應聲落地。
這是師兄之物,也是她見夏侯熙的信物,雲清霜急於拿回,顧不得強敵在側,縱身往下一跳。
但她快,黑衣人比她更快。雲清霜剛落地,他已經把匕首抄在手中。他目光一動,對著短刃若有所思。
黑衣人武功實在高她太多,硬碰硬決計討不到便宜,雲清霜腦中盤算著如何才能拿回短刃,雙目一瞬不瞬緊盯住黑衣人,兩人僵持許久,黑衣人突然將匕首高高擲起,笑容飄渺。“還給你,雲姑娘。”
雲清霜疑心有詐,不敢輕舉妄動,但匕首在空中打了個轉後竟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對著雲清霜飛來,清霜精神倏然凜起,腳跟一旋,蝴蝶穿花步中最精妙的一式生香蓮步款款移不知不覺中使出,只見她體態輕盈,身姿曼妙,真如彩蝶穿梭於萬花從中,美不勝收。黑衣人只覺眼前一花,衣袂飄動間,雲清霜已接住了匕首。
落地後雲清霜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剛才喚她什麼?
雲清霜怔怔的望著黑衣人,良久後移開視線,艱難的開口:“你……怎知我姓雲?”
黑衣人清了嗓子,不答反問道:“雲姑娘,你可知那書生姓甚名誰,來此西茗國所為何事?”
雲清霜搖了搖頭,對此,她確實一無所知。
黑衣人失笑,“你對他的來歷一問三不知,那為何要幫他?”
雲清霜擰眉道:“他是一介書生,又手無寸鐵,”說到一半,忽然警覺,“偷雞摸狗的鼠輩,我為何要答你的話?”
黑衣人因此笑出了聲,“你以為我是要搶他的財物?”
“難道不是嗎?”雲清霜不甘示弱的揚起眉。
黑衣人止不住的笑道:“雲姑娘所言差矣,令師柳慕楓乃一代曠世奇才,你師兄沈煜軒亦是人中之龍,你難道瞧不出其中的破綻嗎?”
被他一說,雲清霜隱隱覺得不對勁,但仍是嘴硬的強辯道:“何來破綻?”
“第一,他身上所背長囊,狹長且兩頭略尖,分明可以裝下三尺六寸的長劍,姑娘從何得出他手無寸鐵之說?”黑衣人輕輕嘆息道。
雲清霜楞了楞,之前沒有發現,經他闡明,似乎確有其事。
黑衣人略略沉吟了會又道:“其二,如若我真有心盜取他的財物,昨晚在客棧中我就可以動手,何必等到現在?”
黑衣人句句在理,雲清霜一時無話可說,雙頰飄紅,須臾,她深深吸了口氣,朗聲道:“你究竟是何人?那書生又是誰?”
黑衣人忽然縱身翻上馬背,眼中有淺淺笑意,他眸光落向雲清霜,清清朗朗道:“雲姑娘冰雪聰明,自當能猜出。後會有期。”說罷,用力一夾馬肚,那馬負痛怒奔,絕塵而去,瞬息之間,將雲清霜遠遠拋在了後頭。
雲清霜忿忿然一跺腳,然人已去遠,她只得悻悻的躍上馬,拽住馬韁,調轉馬頭,重返原路,往宣城方向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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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撲朔迷離
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雲清霜索性起身,換了便於行動的勁裝,提上純鈞寶劍閃身出了門。宣城乃西茗國都城,也是最繁華之處,既聚集著全國半數以上的財富,同樣也是形形色色人物往來最頻繁的地方,左右睡不著,她是要藉機探明宣城的地形,以便明日一早拜見大將軍夏侯熙,由他引薦給國君軒轅灝,完成了師傅交待的任務,她也可早日趕往干定城和師兄他們匯合。
西茗國高手輩出,人才濟濟,雲清霜早有耳聞,她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施展蝴蝶穿花步的上乘輕功,足尖輕點後躍上客棧屋頂,待觀察四周並無可疑人影后,才放心的從后街離開。
但在繞過兩條街後,雲清霜發覺被人盯上了。此人盯梢的方法很高明,不是貼的很緊,始終保持著數十丈的距離,若不是雲清霜生性謹慎,幾乎就被他得逞。她撇嘴微微一笑,只作不知,突然飛身一掠,她的步子輕靈飄逸,早已看準路旁一棵蔥鬱大樹,穩穩站於樹杆上後提起一口真氣,換勢再躍,落到另一棵樹上,如此連換十幾次身形,早就把追蹤她的人甩的無影無蹤。
眼看著雲清霜在他眼前憑空消失,那人目瞪口呆,無奈技不如人,只能自認晦氣。他慢吞吞的往回走,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雲清霜居然改換裝束後,反過來盯梢他。她的目的很簡單,只需探明他的落腳地,回頭再從長計議。雲清霜非常當心,同那人之間保持目光可及的距離,所以,儘管那人十分機警,也數次回身探查,也沒有發現自己已成獵物。
令雲清霜驚訝的是,那人的落腳之處竟是大將軍府邸。雲清霜本不知夏侯熙的住所,如此,得來全不費工夫。但隨即,一個迫在眉睫的疑問卻湧上心頭。夏侯熙派人跟蹤她,這是何緣故?
有心潛入府中一探究竟,但到底理智占了上風。夜探大將軍府,稍有差池,有嘴也說不清,夏侯熙是敵是友未明,但既是師兄推崇之人,雲清霜理應信任。
想清楚這一點,她一身輕鬆,既已摸清將軍府所在,今夜的目的便已達成。雲清霜留心周圍環境,暗自記在心中後,轉身回客棧。沒走幾步,她再次敏銳的覺察到有人不急不緩的跟在她身後。
雲清霜覺著有些好笑,她是招誰惹誰了,短短一個時辰之內,竟被盯梢兩回,而且還是兩撥人。她加快步子,迅速隱入一間平房後,昏黃的月色起到掩護的作用,四周茂密的枝葉也隱蔽掉她的蹤跡。雲清霜屏住呼吸,看著樹蔭下逐漸放大的黑色人影,聽的腳步漸漸近了,她霍然揮出一劍,明晃晃的劍光直衝來人頸項,那人卻一動不動,在劍尖離來人僅有寸許距離時,雲清霜收回劍勢,眉心微蹙,冷聲道:“怎麼是你?”
幸好劍勢收的快,沒有傷到他分毫,但饒是如此,森冷的劍氣足以使他驚出一身冷汗。也正是如此,雲清霜疑心盡釋。如果他當真懂得武功,方才就不會任由雲清霜拿劍指著他,而他全無回應。
前日在山神廟巧遇的素衣書生,唇邊滲出淺淺一抹笑,神情莫測高深。雲清霜備感費解,他如此淡然,究竟知不知道若不是自己收劍及時,他只怕一腳已經踏在鬼門關上了。
雲清霜眉一挑,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你為何鬼鬼祟祟的跟著我?”
書生深深一揖,嘴角依舊笑容清淡,“姑娘誤會了,在下是為向姑娘道謝而來。”
雲清霜抱劍而立,目光低垂,“你已經謝過了。”聲音冰的好似來自千年寒潭,書生呆了一呆,一時接不上話。
雲清霜並不多言,轉身即走,書生在她身後跟了幾步,雲清霜倏然回頭,眸色一沉,出聲警告,“不要再跟著我。”
書生遲疑著,腳步終緩下。
雲清霜疾走幾步,再轉過身,見那書生果然沒有再跟著,唇微彎,極輕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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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霜原本打算翌日清晨便前往將軍府拜見夏侯熙,但走出客棧時恰逢一輛馬車經過,行駛緩慢,路人行走有序,絲毫不受其擾。過路行人逢人便隨口誇讚幾句,雲清霜依稀聽到夏侯將軍的字眼,於是裝作不經意的問客棧掌柜:“這便是將軍府的馬車嗎?與尋常大戶人家的可沒有多大差別。”
掌柜的不疑有他,笑呵呵的回道:“姑娘這是剛來宣城吧?”
雲清霜點點頭。
掌柜繼續說道:“夏侯將軍為人和善有禮,也從不擺官威,他深知民間疾苦,誓與百姓同甘共苦,所以吃穿用度與民無異。”掌柜瞥了雲清霜一眼,打趣道:“若不是聖上親賜了馬車,他恐怕每天上朝會徒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