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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雙目定定,一絲羞赧之色一閃而逝,“你帶駱英奇來見我,我和你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雲清霜哭笑不得,她同她素未謀面,自始至終也只是那老嫗在為難她,她們之間又何來的恩怨。更何況,駱英奇是何人,她根本不認識,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語氣疏朗,“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那老婦臉色大變,截住雲清霜的話,“好個過河拆橋的jian猾小人,你不仁我便不義,”她一掌推出,按在雲清霜頸後,雲清霜哪知她一言不合立刻翻臉,這一掌避無可避,但她後頸僅覺微微刺痛,就好像是被只蜜蜂蟄了下,用手去摸,沒有見血亦無傷口。
老婦面露得意笑容,“你已中了我的穿心跗骨針,如果不想死的話,你最好馬上去找駱英奇。”語畢,她身體拔高,就如同那展翅飛翔的白鶴,幾個翻身在樹頂掠過。
“喂,”雲清霜急忙張口喚她,她充耳不聞,只有漸行漸遠的聲音隨風飄送,“記住,這個世上唯有我可以解這種毒,你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帶駱英奇來木蘭山見我。”
雲清霜從貼身小衣里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玉瓶,倒出一粒藥丸徑直吞下,想了想,又服下一顆,這才盤膝靜坐,運氣凝神,氣血順暢,並沒有中毒的症狀,心下一松,緩緩納氣吐出。柳慕楓研製的冰芙還轉丹能解百毒,幸虧師傅交待她隨身攜帶,在無形中救了她一命。想到這裡,她不得不佩服師傅老道的江湖經驗。只是她怎麼都想不通,自己這一趟下山,竟會遇見這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人,並且或多或少都和師門乃至自己的母親有關。這十幾年來,她從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每次給她請安都只能站在屋外,隔著厚厚的屏障,聆聽教誨。她從師傅那裡得知母親被人下毒,患上了早衰症,終年不得見陽光,否則性命不保。她輕嘆口氣,腦中隱約映she出剛才畫中母親的樣貌,溫婉淡雅,與世無爭,又怎會捲入江湖中的種種紛爭。
日頭落盡,已是百鳥歸林,暮鴉飛轉的黃昏,她使勁晃了晃腦袋,趕路要緊,暫時放下所有疑慮,飛躍而起,凌風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啊更新,我是勤勞的小蜜蜂。
第三章 誤入陷阱
快到將軍府時,她又故意減緩速度落下一段距離,等馬車停下,遠遠的看到大將軍和隨侍入內,她才現出身形,拍響門後,還沒等她說明來意,就被迎進門,開門的長者,看似是將軍府的管家,笑臉相迎道:“姑娘請進,將軍等你多時了。”
雲清霜微怔,很快釋然,前夜她剛進宣城就被將軍府的暗哨給盯上了,想必他們早就摸清楚她的來歷,這樣一想,也就不覺得詫異了。
步入府邸,有小廝正清掃庭院,偌大地方只有他一人在打掃,見雲清霜和管家走近,彎腰恭敬行禮,管家連頭都不曾轉一下,而那小廝直等他們走過,才敢站直身體,拿起手中掃把將飄落的樹葉清理乾淨。
再往裡,入眼是一座小花園。園內花樹環繞,亭台錯落,迴廊曲折。
穿過小門,一間雅致的院落出現在眼前。青磚鋪地,西牆邊種了兩株青松,傲然挺立,東檐下連串的紫藤花含苞待放。
管家將雲清霜帶到書房後躬身退下。
書房雖小但窗明几淨,文房四寶擺放井然有序,書桌前坐著個人,正埋頭奮筆疾書,臉被滿堆的卷宗擋著,看不真切。她試探性的低喚道:“夏侯將軍。”
那人抬起頭,眼中浮起一絲淡笑,“你比我預計的晚了一天,我本以為你昨天就會來此。”
四目交接,雲清霜有些驚訝,這西茗國的大將軍眼下一身儒衫,神態輕鬆,卻原來他們早已打過照面。
“姑娘,請喝茶。”管家去而復返,手中捧著一盞清茶,雲清霜也不客氣,接過茶盅細細撇了撇茶沫子,輕啜一口,茶沒有香味,入口微苦,但她仍客氣的贊道:“好茶。”卻是放下茶盞,再不飲第二口。
夏侯熙笑笑,笑的意味深長,他命管家退下,並帶上門。
“原來夏侯將軍早知曉我的身份。”雲清霜笑容清淡,看不出一絲情緒。
“那柄匕首是我贈予你師兄的,我又豈會認不出?”夏侯熙笑容不減,看向她的眼中是柔和的光芒。
“可是……”雲清霜咬了下唇,微一沉吟,“他有兩個師妹。”
“沈兄提過,他有兩位師妹,小師妹柳絮性子活潑開朗,逢人便帶三分笑,另一位師妹……”他頓了頓,惹的雲清霜不住抬眼瞧他,又不好催促他往下說,只得耐著性子悶頭等待。夏侯熙臉上漾過一層笑意,“他說你沉靜內斂,倔強好強,我想,我還不至認錯人。”
雲清霜苦笑了下,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子,說的好聽是淡定從容,其實是孤僻清冷,不通人情,哪比得上師妹討人喜歡。她斂去笑容,肅了眉,淡淡道:“你確實沒認錯人。”心下黯然,明知此事不該遷怒於他,卻還是忍不住張口譏諷,“宣城在大將軍的掌管下,可謂銅牆鐵壁,連只蒼蠅飛入都逃不過大將軍的法眼。”她指的是夏侯熙派人盯她梢的事,但她沒有意識到,這樣一來其實把自己也給罵了進去。
夏侯熙仿佛聽不出雲清霜話中帶刺,毫不在意的笑笑,“雲姑娘言重了,這是熙職責所在。近來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潛入宣城,其中不乏一些武林高手,熙這麼做也是為聖上的安全著想。”
雲清霜眼皮跳了跳,聯想起昨日奇怪的遭遇,遇到的哪個不是頂尖的高手,就是不曉得他們是一直居住在西茗國還是最近才聞風而來,難道這些人的出現同天闃國即將發起的戰爭有關?但這僅是她的猜測,暫時沒必要同夏侯熙提及。
雲清霜不再拐彎抹角,她直接切入正題,“夏侯將軍,我們言歸正傳,有一件事請你助我。吾主有一封密函需面呈貴國晉鴻帝,煩請代為通傳。”
夏侯熙點了點頭,“自當效勞,但聖上早朝後便已起駕秦凰山,沐浴齋戒,準備七日後的祭祀祈福大典,你要見他,恐怕最少也得等上七天。”
“這……”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從離開家鄉那天算起,已過去近一個月,局勢瞬息萬變,稍作耽擱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變故,雲清霜抬頭看向夏侯熙,帶三分笑意,“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夏侯熙沉吟,滯了半晌,仍還是吐出兩個字:“沒有。”
雲清霜低嘆,看來除了等待,還是只能等待。“既然如此,清霜不便再打擾,就此告辭。清霜就住在雲來客棧,”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自嘲的笑笑,“大將軍自是對清霜的行蹤一清二楚,一有消息,還請大將軍即刻派人通知我。”
夏侯熙輕笑,以柔和的目光看著她,她每次稱呼他為大將軍時便夾帶嘲諷之意,儘管她看似豁達,其骨子裡還是小女兒家心態,對於前事仍耿耿於懷,時不時冷嘲熱諷一番,果真不好相處。
雲清霜被他帶有強烈探究意味的目光攪的心神大亂,但她沒有示弱,反而迎上他的目光,一個灼灼如炬,一個清冷堅韌,倒是夏侯熙先自移開視線,平平掃過書桌,淡笑道:“好。”
雲清霜也別開臉,若是旁人如此盯著她瞧,她只怕早就狠狠的剜上一眼,可見她對夏侯熙並不厭惡,只是不習慣罷了。她緩步走出書房,忽而回頭問道:“夏侯將軍無需隨駕嗎?”
“我尚有一些未盡事宜需留下處理,明日和丞相大人一同前往秦凰山與聖上會和,雲姑娘還有其他疑問嗎?”夏侯熙唇邊是一抹來不及掩去的笑意,雲清霜知道他是在調侃自己,臉微燙,但心念一動,已經有了主意,她頰邊浮起笑靨,“沒有了,多謝。”
她極難得開懷,這一笑,雪膚俏顏襯著淡飛的紅霞,清麗無雙,分外動人。夏侯熙心頭仿佛有漣漪輕輕拂過,眼前的女子,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若空谷幽蘭,高雅芬芳,凜然不可侵犯。他目送雲清霜離開後,又靜靜的站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坐下,但卷宗握在手裡,精神卻無法全然集中,他靠在椅背上閉目假寐,眼前浮現的竟全是雲清霜適才不經意間展露的風情,那一顰一笑已深深的印在他腦海里。
門突然被敲響,夏侯熙倏地睜開雙目,煩躁的問道:“誰?”
只聽一人壓低了聲音道:“將軍,是我。”
“進來。”夏侯熙整了衣冠,端坐椅中。
一人推門而入,夏侯熙劍眉微挑,冷淡道:“永祿,不是讓你盯著那書生嗎?你怎麼回來了?”
永祿臉上閃過愧色,“小人不才,被他給甩了。”怕夏侯熙責罰,他立刻又說:“小人有要事稟告將軍。”
夏侯熙正了神色:“何事?”
“永福從天闃國傳回的消息,尉遲駿確實來了本國,且就在宣城。”
夏侯熙拍案而起,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來的好。”
“這是永福費盡心機弄來的尉遲駿的畫像,將軍您過目。”永祿手捧捲軸一副,躬身獻過。
夏侯熙眸中隱約透出銳光,手一揚,驟然變色,“果然是他。”
永祿驚訝的問:“將軍已經見過他了嗎?”
夏侯熙斂去眼中冰冷,點頭說:“是,還差點就同他交上手,若不是……”雲清霜的身影在腦中再度閃現,他猛然收了口,神色稍有些不自然。
在一旁的永祿偏不知好歹的追問:“若不是什麼?”他只覺將軍今日行事古怪,那眼神剛才還明明是冰冷猶如利器,下一刻卻有脈脈溫情掠過。
夏侯熙自不肯對他明言,僵著臉問:“還打聽到了什麼?”
見夏侯熙不悅,永祿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小人打聽到尉遲駿的師叔司徒寒在城外約莫二十里處有一所莊院,他這次來到宣城或許會住在那裡。”
夏侯熙面上緊繃的線條逐漸舒展,“永祿。”
“小人在。”永祿恭敬回應。
“晚上我和你去會會他,就我們倆,你敢去嗎?”夏侯熙握劍在手,清雋的眉宇染上一層肅殺之氣。
永祿暗自深吸了口氣,“但憑將軍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夏侯熙嘉許道:“你且在府中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後,亥時我們準時出發。”
夏侯熙夜探司徒別莊暫且按下不表,而於此同時,雲清霜又再次遭遇離奇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