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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尉遲公子您對我們的顏姑娘真是情深意重。她不礙事,不就是女人身上那些個毛病嗎,再休息個十天半月的也就痊癒了。”老鴇目光閃爍不定,說的極為曖昧。
尉遲駿心裡頭堵的發慌,具體是什麼原因他又說不上。他擰緊眉頭,對於老鴇在背後作踐顏菁的行為,他本能的反感。
他目光冷峻的睃著她,懶得再多費唇舌,聳聳肩就往外走。老鴇怎肯罷休,一把扯住他,“尉遲公子,我們這兒可不是只有顏菁一位姑娘。聽雨軒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環肥燕瘦,要什麼樣的我都給您找來。”她語音諂媚,整個身體都恨不得貼到尉遲駿身上去。
尉遲駿厭惡道:“放手。”
老鴇被他異常冷銳的眼神嚇住,不情願的鬆開手。
尉遲駿看她的眼神比寒冬臘月更要陰冷幾分,老鴇不敢造次,眼睜睜的看著尉遲駿拂袖而去,她換上另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尉遲駿在冰天雪地策馬奔騰了幾個來回,心裡的無名怒火不知該向誰宣洩。
清冽的空氣洗滌了他煩躁不安的內心,他逐漸平了氣息。
在北辰國做質子的八年生涯,練就他冷靜沉穩的性子,他從來都不是意氣用事、不顧一切的人。但在遇見雲清霜以後,似乎開始脫離平日的軌跡,為了她,他已經做過太多曾經以為這輩子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例如,不惜與司徒寒決裂,他去往西茗國本是向師叔索要西茗國皇宮地圖和軍隊部署戰略圖,但他不計後果的與之翻臉,若不是陰差陽錯下雲清霜成了司徒寒的女兒,他險些就完不成嘉禾帝交付的任務。再比如,他甘願捨棄性命,只為換來雲清霜的生,卻將同蕭予墨在北辰國最艱苦的那段日子裡立下的復仇大計拋置腦後。他總是輕言生死,但他其實還有太多太多未了的心愿。
尉遲駿略牽了牽嘴角,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顏菁的出現從一開始就帶著一種神秘感,無論是她真偽難辨的相貌也好,還是她目前在聽雨軒頭牌花魁的身份,這一切都吸引著尉遲駿想要更進一步的探究和了解。他並沒有打消對顏菁的懷疑,她的出現和失蹤都太過巧合,巧到尉遲駿產生有人故意扮作雲清霜的模樣來接近他的想法。對於易容術他雖僅懂得皮毛,但憑藉細心觀察及特別留意,他在顏菁臉上沒有找到任何易容過或是人皮面具的痕跡。須知,再高明的手法也總會留下破綻。再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顏菁和雲清霜根本是一個人,可也有以下幾個疑點難以成立。第一,雲清霜是易容的高手,她為何不徹底的改頭換面,而是毫無顧忌的以本來面貌現身,她就不怕被他認出嗎?第二,他無法對這樣一張臉淡定從容,她怎麼就能做到面對他時談笑自若,雲淡風清。第三,顏菁的耳後和嘴角沒有小痣,這點才是最為關鍵的地方。難道說,這世上真有兩個長的如此相像,事實上卻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人?
尉遲駿迷惑了,讓他更為困惑的是,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正在消退,他會為了老鴇區區幾句話動怒,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獨自一人徘徊在深夜的寒冬。
他的腦中一片混沌,無法分清雲清霜和顏菁,也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心。
尉遲駿在荒郊野外吹了大半夜的冷風才姍姍回到將軍府。生怕驚動了家人,他悄悄從後門閃身而入。
守夜的老管家蔡伯神秘兮兮的拽住他,殷勤的接過他手中的外衣,“小公子,有位姑娘已等了你一整天了。”
“哦?你可知是什麼人?”尉遲駿奇道。
“她不願說,老爺打發了好幾撥人去問她,她只說是來找你的。”
尉遲駿皺了皺眉,“她人在何處?”
“還在前廳等著。”
尉遲駿步入前廳時,蔡伯口中的那位姑娘趴在桌上,似乎睡的正香。一襲白衣,神清骨秀,肩若削成,腰若約素。
“清霜。”尉遲駿不由叫出了口,心中大喜,心劇烈的跳動,腳下步伐加快,又不敢發出聲響,怕驚擾到她,美麗的夢境則會煙消雲散。
然那女子十分的警醒,她抬起頭,美目流盼,猶豫著道:“你是我尉遲師兄?”
尉遲駿亦是怔楞了一瞬,眼前女子素齒朱唇,韶顏雅容 ,看起來十分的眼熟,他不確定的問道:“你是阿兮?”
“是我,師兄,我是阿兮。”她猛地撲進尉遲駿的懷裡,失聲痛哭。
尉遲駿尷尬的伸出手又不知該往哪裡放,最後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阿兮別哭,出了什麼事,師兄給你做主。”
老蔡兀自納悶,這姑娘好大的面子,小公子文武全才,儀表不俗,又受當今聖上的賞識,這乾定城中想與他結親的人家數不勝數,聽說就連聖上的御妹、先皇親封的初雲公主也對他青睞有加,可他對人始終客套有禮卻不親近,何時見過他這般溫柔的神情。他又怎會知道這女子卻是尉遲駿師父李笑的獨生愛女李兮媯,曾陪伴了尉遲駿整個少年時代。
李兮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似要訴盡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尉遲駿好脾氣的輕聲安慰她,老蔡則暗暗乍舌。
李兮媯哭累了才仰起臉,巴掌大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可憐巴巴的神情,我見猶憐。尉遲駿用衣袖拭去她的淚,笑道:“再哭就成大花貓了。”
李兮媯破涕為笑,又是歡喜又是哀怨的捶了尉遲駿兩拳,“師兄好壞。”
尉遲駿執起她的手坐下,專注相望道:“究竟出了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已恢復幾分神采的李兮媯再度黯然,她緊咬著嘴唇,心直直的往下墜。
尉遲駿憐愛的瞥了她一眼,撫了撫她的肩頭,示意她放鬆。從他離開師門起,他和李兮媯已有多年未見,初始是回家盡孝,而後被送往北辰國陪伴蕭予墨,這一去便是八年。一開始每半年還能收到師妹的信件,後來便愈來愈少,直至師父李笑告訴他,李兮媯不惜背棄家人與人私奔。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師妹的消息。
思及此,尉遲駿輕輕一嘆,“阿兮,他待你好嗎?”
孰料這一句話剛問出口,李兮媯聲淚俱下,肩膀不住的顫抖,“師兄,求你別問了。”
尉遲駿心神震動,她這樣說,一定是這些年過的極不順心,否則以她當年決絕的態度,又怎會在時隔多年後回來。他沉默著,半晌攬過她道:“我不問便是。”
李兮媯縮進尉遲駿懷裡,哭的梨花帶雨,一臉的淚水鼻涕全擦在他的身上,尉遲駿不以為意,老蔡則悄自抹了把汗。
尉遲駿定定的望了她好一會,“阿兮,不管出了什麼事,師兄一定會幫你的。”
李兮媯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帶著哭腔道:“師兄,我想見爹娘,你能陪我回去嗎?”
尉遲駿像兒時一樣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好。”
“我擔心爹娘不願見我。”提起李笑,李兮媯滿臉的不自在。
尉遲駿的目光清凌凌的,“師父師母只有你一個女兒,現在你回來了,沒有比這更好的事兒了。”
“我爹的脾氣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火爆又固執,當年我不聽他的勸誡執意離去,他一怒之下與我斷絕父女關係,他是不會原諒我的。”李兮媯嘴巴一扁,又要哭出聲。
“傻姑娘,師父那是在氣頭上,說的話能好聽嗎。”尉遲駿心中略感酸楚,頓了頓又道,“師母最疼愛你,師父又最是敬重師娘,何況還有我會為你求情,你就放心吧。”
“真的嗎?”李兮媯淚光瑩瑩,說不出的柔弱可憐。
尉遲駿重重的點頭,“師兄何時騙過你。”
李兮媯落寞的搖了搖頭,“師兄你忘了,當年你返家時答應阿兮很快就會歸來,阿兮每日都在山腳下等你,可是,盼來的是你被送到北辰國的消息。”她清澈如水的眸子籠上一層薄薄的煙霧,慘然一笑,倍感淒涼。
尉遲駿張了張嘴,卻如哽刺在喉。半晌方道:“是師兄對不住你。”
李兮媯將腦袋深埋到他臂彎間,心情上下浮動,無聲的落淚,卻又欣慰的笑了起來。
“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尉遲駿低低道,攬著她肩的手緊了緊。
“嗯。”未閉緊的窗戶漏進幾許寒風,頗有幾分涼意,但李兮媯的心是暖烘烘的。
尉遲駿溫和道:“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回去。”
“這麼快。”李兮媯微微皺了皺鼻子。
尉遲駿失笑,“你不想儘快見到師父師母嗎?”
“我當然想,只是……”她吞吞吐吐了半日,終於乾澀道:“好吧,但憑師兄做主。”
尉遲駿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少許,“去歇著吧,明早我會喚醒你。”
李兮媯看他一眼,順從的點了點頭。
老蔡在一旁輕咳了幾聲,尉遲駿眼光淡淡一掃,神色坦然道:“蔡伯還沒歇下呢。”
李兮媯面上一紅,幸好她低著頭,旁人無法看到。
老蔡面不改色,呵呵一笑,“客房已經安排好了,姑娘請。”
“去吧。”
李兮媯依依不捨的離開尉遲駿的懷抱,嗔笑道:“師兄記得明早喚我。”
“一定。”尉遲駿拍拍她的手背。
李兮媯隨老蔡而去,回頭一笑,明麗動人。
尉遲駿唇角揚起的那一抹笑意幾不可見。
然笑容依舊,往日繁華已不再。
作者有話要說:表急哈,顏菁的真實身份總會浮出水面滴。
第十八章 亦真亦幻
尉遲駿恭敬答話:“孫兒深知這場比武的重要性,絕對不會耽誤的。”
尉遲炯頷首,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李兮媯。
李兮媯被他盯的極不舒服,下意識往尉遲炯身後縮了縮。
尉遲炯話話鋒一轉,“府中的僕人丫鬟可有怠慢李姑娘?”
李兮媯躲不過,只得上前回道,“不曾。”
“我將軍府里的仆傭對待姑娘尚且不失禮數,但昨日姑娘可是傲慢的緊啊。”尉遲炯輕描淡寫道。
李兮媯身體一顫,面上難堪,座上這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身板挺直,雙目湛然有神,言辭犀利,竟不給她留半分面子,她將求助的眼神投向尉遲駿。
尉遲駿眸中盛了笑意,故作輕鬆道,“爺爺,師妹她年輕不懂事,孫兒替她給您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