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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遲駿將軍,如果你的國家遭此大難,你會怎麼做?”沐婉如的聲音好似來自天外一般,說不出的詭異。不待他回答,她自問自答:“怕是會做出比我更激烈的事吧。”

    尉遲駿狠狠按著掌心,指甲掐進肉里的疼痛感使得他腦中更為清明。

    沐婉如是北辰國人。

    雲清箱亦是北辰國人。

    如果說沐婉如心機深沉,直到最後一刻方顯露殺機,一舉得手,那雲清霜對北辰國的盡心盡力他是看在眼中的。

    倘若沐婉如刺殺嘉禾帝,她一清二楚。

    倘若這本就是她的計策。

    倘若她是為復仇才重新接納他。

    倘若她虛情假意,只為給他最深的重擊。

    倘若在南楓國那些快樂的時光全是他的一相情願。

    他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尉遲駿緊緊摸住拳頭,握得指節寸寸發白,心中劇痛,一張臉慘白異常。“清霜,清霜。”這個名字,每喚一聲,心上便多一個血淋淋的破洞。  

    自那一日回來後,月晨夕毫無徵兆地大病一場,幾天臥床不起。風嬤嬤說那是她長久鬱結於心的結果。雲清霜為了照顧她,不得不延後了回南楓國的計劃。

    夏侯熙的到來出人意料。

    一開始有侍脾來報,雲清霜還以為是尉遲駿。她曾經動過找他的念頭,但一來姨母病重她抽不開身,二來,雲靜庭忽然成了她的生父,而他又是尉遲駿親手從北辰國擄回來,她心理上說不出的彆扭。這件事也就被耽擱下來。雲清霜甫一見到夏侯熙,心突突直跳,但畢竟她已為人妻為人母,將近一年的光景,她也成熟了不少,很快平靜。對夏侯熙,她有歉疚,有過遺憾,但很多半情錯過了就再難以回頭。如今她能夠坦然將他當做朋友看待,就如同對沈煜軒一般,希望他也可以。

    “清霜。”夏侯熙神情難掩激動之色。

    雲清霜面色沉靜如水,“你如何得知我在此處?”

    夏侯熙略略一笑,“我見過了柳姑娘。”

    雲清霜瞭然而笑。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雲清霜挑起一抹溫然笑意,“是我疏忽了,夏侯將軍請。”  

    她在稱呼上依舊那麼徑渭分明,夏侯熙黯然神傷。

    讓座,添茶,雲清霜客套而疏離。

    她已是遙不可及。夏侯熙暗道,但他又怎麼能夠甘心。明明是他先遇到雲清霜,如果不是因為期間出了一些變故,他們早已結成連理。

    “夏侯將軍,請用茶。”雲清霜客氣地道。

    夏侯熙握著茶盅的手,輕顫了下,有些悲憤,有些難堪。

    “將軍找我有要緊的事嗎?”雲清霜依舊是淡淡的神情,口吻也是極清冷的。她的冷淡頓時激怒了他。他深深吸一口氣,吐出幾個字:“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雲清霜仰首瞧他。

    “雲靜庭死了。”他說完,忽覺鬆了口氣。

    腦袋嗡嗡一響,眼前似有無數隻小蟲子在拼命扑打著翅膀,雲清霜臉上灰敗,嘶啞道:“你說什麼?''

    “雲靜庭死了,昨夜,在居安宮被秘密殺害。”夏侯熙一字一頓,何其殘忍,但若他不說出來,對他自己是更大的殘忍。  

    雲清霜腦中雜亂無章,身上不知哪裡在痛,好像有一把尖利的刀子將她身上的肉一塊塊地割下。

    夏侯熙小心翼翼地藏好眼中的關切和愧色,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他還有至關重要的話必須說出口。他垂眸,沉聲道:“你知道是誰下的處決他的手令嗎?”

    “是誰?”雲清霜的嗓音粗啞得已然不像是她自己的。

    “尉遲駿。”

    幾乎是同時,身後有人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雲清霜嚇得魂飛魄散,“姨母,姨母,你快醒醒,快醒醒。”她使勁拍打著月晨夕的臉,搖晃她的身軀。半灶香後,她終於悠悠醒轉。

    沒有許多的叮呼,無須太多的囑咐,只一句,足以讓雲清霜從此墜人深淵,萬劫不復,“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的情緒無法克制,狂奔出門,悽厲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月夜淒清幽深,恰如雲清霜此時的心境,似杜鵑啼血,分外淒涼。

    風嬤嬤派去查探的人證實了夏侯熙所言非虛,她的人生已絕望。  

    雲清霜走進將軍府,緩慢來到尉遲駿臥房窗前。

    許久以前的一個深夜,她也曾造訪過將軍府。那時那景,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尉遲駿正在燈下讀一卷書,神情專注,薄唇緊抿,稜角分明的俊臉上映著模糊的光影。

    雲清霜直接推門而人,盈盈而笑,“駿。”

    尉遲駿的驚訝只停留了一瞬間,笑著將她迎進門,“清霜,你怎麼來了?”雲清霜眨眨眼,“你數月未歸,我放心不下,來瞧瞧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尉遲駿失笑,“傻瓜,怎麼會呢。”捏一捏她的俏鼻,“瘦了。”

    雲清霜險些落淚。他對她的心意始終不變,可是他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為何?!

    尉遲駿將她讓進屋,斟了一杯茶水給她,“暖暖手,瞧你凍成什麼樣了。”有冰凌子沾在她的衣襟上,尉遲駿伸手替她拂去。

    “駿,”雲清霜握住他的手,“我想喝一點兒酒。”

    “夫人吩咐,豈敢不從,你等著我。”尉遲駿溫然一笑離去。  

    雲清霜快速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到枕下。

    尉遲駿再進來時,手上多了一隻托盤,一壺好酒、一碟花生、一盤青豆,穩穩放置其中。

    “哪裡來的?”酒香撲鼻,遠遠就能聞到。

    “我哄蔡伯從地窖取出來的。”尉遲駿含著笑意道。他給兩人各斟了一小杯。雲清霜心事重重,一口飲下。伸手欲拿酒壺,尉遲駿伸手蓋住她的酒盅,溫柔道:“清霜,喝得太急了,傷身體。”

    “就你羅唆,行了,我慢慢喝。”她撞了下他的胳膊,“你就別小氣了。”尉遲駿忍著笑給她斟滿。

    雲清霜酒淺,喝了兩杯,潔白近乎透明的肌膚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像極了盛開的桃花,尤為可人。

    尉遲駿坪然心動,火辣辣地吻了下去,一時,滿室春光旖旎,暗香浮動。

    一席溫存後,雲清霜嬌羞著攤開手,“還我。”

    “什麼?”尉遲駿只作不知。

    雲清霜俏生生一笑,“耳墜。”?  

    尉遲駿想起往事,心頭暖意融融。

    “如今人都在你身邊,還需睹物思人嗎?”雲清霜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尉遲駿貼身摸出一個紙包,放入清霜的掌心,“物歸原主。”

    雲清霜亦從身邊取出同樣的一枚耳墜戴卜,溫情脈脈地望著尉遲駿。尉遲駿會意,給她別卜另一枚的同時,又趁機偷了個香吻。

    雲清霜羞叔地一頓足,“也不害躁。”

    “清霜,你真美。”尉遲駿的似水柔情牢牢網住她,她能在對方眼底看到情動的自己。

    雲清霜踞起足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酒微醒,妝半卸,芙蓉俏面春色無邊,尉遲駿哪裡把持得住,抱起她輕柔放置在床榻上,纏纏綿綿地吻了下去。衣衫半褪,熱度在一點一點地上揚,尉遲駿的唇沿著她的脖頸滑落至鎖骨,用唇含住了那片柔軟,雲清霜全身滾燙,唇間漏出一絲呻吟。

    她壓抑著他帶給她的陣陣激盪,手緩慢伸到枕下,摸索著,一柄匕首沒人掌心。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朝尉遲駿背心扎去。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尉遲駿背後像長了眼睛一般,目光一閃已牢牢地鉗住她的手。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雲清霜的手腕劇痛似要斷裂,心中反而釋然。  

    尉遲駿一雙赤紅的眼悲憤莫名,“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清霜頰邊緩緩滑落了一滴清淚。

    尉遲駿笑容悽慘,“清霜,你對我可有過半分真心?”

    雲清霜猛地抬頭看著他。

    他抱住頭,痛苦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毀滅我、毀滅聖上、毀滅天聞國。你為保全北辰國能夠犧牲所有,即使是在北辰國破後,你也沒有放棄過。你委曲求全地留在我身邊,就是為了等這一天,是嗎?”

    “不,不是那樣的。”雲清霜拼命地搖頭。

    尉遲駿冰涼的指尖觸過她的臉頰,目中有隱忍的淚意,“我明知道的,你心中從不曾有我的位置,我還是將一顆真心送上,任你踐踏。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瓜?”

    他的話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雲清霜渾身直哆嗦,他怎麼可以如此低毀她!

    “可我就是沒有法子忘記你,我自作自受。”尉遲駿慘然一笑,面色青白,若窗外那一輪暗淡無光的明月。  

    雲清霜死死咬著唇,口中似有血腥瀰漫。

    “你竟是這般恨我。”尉遲駿頹然嘆息,“我原以為我的真心能夠打動你,卻原來只是我一人將你我之間的情分看得太重。”

    雲清霜忽地一聲長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既然知道了,為何還不動手殺我?”

    尉遲駿回以疏狂大笑,笑過之後是更深的哀愁,“我不會殺你,對你,我永遠都下不了手。”

    雲清霜神色悲戚,一行清淚奪眶而出。

    “你走吧,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尉遲駿鬆開手,背過身,掩去所有的蒼涼。

    屋內燒著炭火,為何會有透骨的寒意襲來?從來都是雲清霜先行放手,尉遲駿從未放棄過她,而今……雲清霜嘴角凝起一絲冷消,她和他之間是真的無法挽回了。

    雲清霜閉了閉眼,任淚水流淌,倏然揚起手,將匕首狠狠地扎人自己的心窩,她悶哼一聲,“駿。”

    尉遲駿恍若未聞,直到雲清霜支撐著站起,卻無力地摔倒,他才覺察有異。一轉身,眼前卻是令他肝膽俱裂的情景:雲清霜倒在血泊中,一襲白衣已被鮮血染紅,血還不斷從胸前淚淚流出。  

    “清霜。”他抱起她,心中大痛,似被生生刻去了一塊肉。

    雲清霜虛弱地張了張口。尉遲駿悲痛道:“清霜,你不要說話。我去找大夫,你一定要撐下去,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他低喃,用手拼命去捂她的傷口,可無淪他怎麼努力,鮮血還是如泉涌一般。

    雲清霜拼盡全力握住他的手,氣若遊絲道:“你陪著我,讓我死在你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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