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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灝眼中隱隱有波瀾起伏,他瞥了夏侯熙一眼,後者自當明白他的意思,眉頭微蹙,沉沉道:“雲姑娘所中之毒十分歹毒,”他頓了一頓,“暫時還沒有辦法根治。”
軒轅灝似有觸動,雙拳緊握,咯咯作響,“上官哲乃天下第一神醫,他也不能治嗎?”
所有的一切竟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夏侯熙暗道。他艱難的動了動唇,儘管不願意觸及那道傷口,但還得說的明明白白,“雲姑娘所中的是南楓國慕容世家調配的烈性毒藥,只有慕容家的人才能解。”不待晉鴻帝發問,他續道:“慕容家人丁單薄,微臣正在想方設法尋找他們的下落。”他並沒有實話實說,因為他也心存僥倖,這世上還是有其他慕容家的後人可以解穿心跗骨針之毒的。
“即便是掘地三尺,你也要把這些人給我找出來。”軒轅灝有些動怒了,臉色並不太好看,夏侯熙連聲稱是。暗地裡無聲嘆了口氣,他待在晉鴻帝身邊多年,知他城府甚深,還從來未見過他情緒如此失常,看來雲清霜給他造成的影響著實不小。他當初的判斷無誤,所以,帶她遠離軒轅灝的掌控是正確的舉措。
軒轅灝擺了擺手,“你去吧,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夏侯熙遂退下。
在出谷伊始,他就在心中將雲清霜可能會去的地方排查了一遍。回雲蒼山或者直接去乾定城皆有可能,但是,他仔細一琢磨,依照雲清霜的性子,她斷不會就此一走了之,而是肯定會盡力去完成未了的心愿。
什麼會是她未了的心愿,夏侯熙思量過後,便有了幾分瞭然。雲清霜一心想要打探清楚司徒寒的秘密,如若不是這些日子四處奔波尋找解藥,她早就不顧自身安危潛伏進司徒別莊了。
夏侯熙沒有料到柳絮會在宮門外等候他。唇緊緊抿著,柳眉微蹙起,一見夏侯熙迫不及到的迎上來。“夏侯大哥,貴主有沒有為難你?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眼中藏著深深的關切之情,但夏侯熙不喜她用這種親切的口吻來稱呼他,他轉開臉,淡淡的說道:“沒什麼緊要的事。”
“那我們……現在去何處找尋師姐?”柳絮也是極聰慧之人,她曉得夏侯熙對她並不上心,但越是如此,便越是激發她征服他的欲望。
夏侯熙原本打定主意出了宮門就一個人去往司徒別莊,根本沒有想過要帶著柳絮,現在她問起,不好再支開她,只得低聲道:“不必多問,你跟我去就是。”
他的語氣並不溫和,甚至還有些不耐,柳絮咬住下唇,低眉順眼,看似受盡委屈,嘴角卻挑起一個譏誚的笑。
夏侯熙和柳絮在深夜潛入司徒別莊,兩人輕功俱屬上乘,加之小心謹慎,長驅直入,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夏侯熙曾經一夜間兩次造訪,對別院內的環境稍有了解,但對司徒盈的閨房所在一無所知。恰有兩名巡夜守衛走過,夏侯熙動作輕靈,飛快點了他二人的穴道,把他們拖到屋後。
他壓低了嗓音問其中一人,“你們小姐是不是回來了?”
那人一開始默不作聲,夏侯熙以分筋錯骨手的重手法點了他的百會穴,渾身關節立脫,痛的他筋麻骨酸,全身蜷縮起來,忙不迭的叫喚,“大俠饒命,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夏侯熙一隻手仍然抵在他身上要穴部位,淡聲道:“說吧。”
那人忍著莫大的疼痛抬手抹掉額上的汗水,“大小姐回來有十來天了。”
夏侯熙眉頭一動,不出他所料,雲清霜果真頂著司徒盈的名義冒險而來。
柳絮在旁察言辨色,她雖不明白具體事宜,也能大致猜到其中淵源。
“你們大小姐的住處在哪裡?”夏侯熙繼續盤問。
那人手往西南方向一指,哆嗦著央求,“這位俠士,麻煩你先替我解了穴吧,我實在經受不住了。”
柳絮輕蔑的一笑,夏侯熙淡瞥了她一眼,在守衛身上輕輕一拍,他頓時感到輕鬆許多。
夏侯熙又點了二人的啞穴,把他們藏在糙垛下,“一個時辰□道會自解。”說罷,轉身就走。
“慢著,”柳絮刷的一下拔出劍朝其中一人刺去。
“你做什麼?”夏侯熙揮手攔住她,臉上寫著怒氣。
兩名守衛滿臉的懼色。
柳絮輕描淡寫道:“留著他們會泄露我們的行蹤的。”她說的好不輕鬆,人命在她眼中輕如糙芥。
夏侯熙驚愕的情緒在眼中閃過,“那又如何?”
柳絮睨他一眼,笑容粲然,貝齒潔白分明,“我知道你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但莫要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是找尋師姐,若是脫不開身,就會耽誤了正事。”
“那也無需傷人性命,打發幾名護院要不了多少時間。”夏侯熙神情淡然,但話中的堅決不容他人反駁。
柳絮並不贊同他的言論,聳了聳肩。
夏侯熙沒有再理會她,逕自往之前守衛指點的方向去了。柳絮遲疑了一會,踢了倒在地上的兩人一腳,急忙跟上夏侯熙的步伐。
夏侯熙只想儘快找到雲清霜,將她帶離這龍潭虎穴,步履如飛,柳絮急了,又不敢大聲叫嚷,忙躍起幾步,扯住他的衣擺,低聲道:“大哥,你走慢些。”夏侯熙不動聲色的拂去她的手,退開半步,但到底減緩了步子。
也就是在這時,他聽到了極輕微的腳步聲和嘆息聲。卻沒想到來人會是尉遲駿,之前千方百計要試探他的武功,機會來時,竟有些猶豫。
一番唇槍舌劍後,他握劍在手,蓄勢待發。
如若不是突然出現的護衛,這場決鬥勢難避免。但夏侯熙豈是怕事之人,雖然此行在尉遲駿的干擾下,無功而返,但更堅定了對雲清霜喬裝改扮潛入司徒別莊的猜測。
翌日,他沒有知會柳絮,隻身一人重返司徒別莊。在城外恰遇上護送司徒盈和張若生去南楓國返回的永祿,確認他已將他們安全送達。兩人在莊外勘察,愣是熬到天黑,才潛進莊院。
依舊是沿著昨日的路線,不疾不徐,不緊不慢。許是經過昨夜的那場風波,院內的守衛明顯增加了不少。永祿的輕功和他主人相比略遜一籌,為避開守衛的耳目使盡了渾身解數。
夏侯熙走在前頭,心緒稍有不寧。既企盼著儘快見到雲清霜,又唯恐見著了她無法在她跟前掩飾住萬千愁緒。
很快行進到昨夜遇見尉遲駿的那處花叢,夏侯熙劍眉微蹙,神情複雜。永祿在一旁想問又不敢問,忍的甚是辛苦。
依照昨晚那名守衛的指點,雲清霜應該就住在西南邊上的院落中。夏侯熙瞥了永祿一眼,後者跟隨他多年,心領神會,翻身躍上了屋頂。
夏侯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推開了房門。
第九章 冤孽重重
夏侯熙信手點了她的昏睡穴,雙目炯炯的掃視過房內的陳設。極普通的女子閨房,瞧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說不清心頭的滋味,仿似是鬆了口氣,又低嘆出聲。
雲清霜既不在屋中,這別院又大,該到哪裡去尋她,一籌莫展。
夏侯熙招回了永祿,打算分頭去找。
正在這當口,門外忽有兩名丫鬟經過。她們低聲說笑,但夏侯熙耳目靈敏,聽的一字不落。她們正是要將茶送去前廳奉給老爺和小姐。夏侯熙心中一喜,原本還想故技重施,如今可省了事。
丫鬟怕打翻了茶盅,走的緩慢,夏侯熙雖心急如焚,也得耐著性子。丫鬟將茶送入,又提著托盤退出後,夏侯熙和永祿才一前一後的踏入。夏侯熙深知司徒寒的本事,因此屏住了呼吸,步子平緩,更是不敢有絲毫鬆懈。
司徒寒和女兒的談話涉獵範圍廣闊,天南地北的民俗風情無所不談,倒也不失為一淵博之人。雲清霜很少說話,偶爾開腔,也是隨聲附和,卻引得司徒寒連連發笑。一派其樂融融的父慈女孝的景象。
夏侯熙微皺了眉頭,雲清霜性子冷清,甚至有些古板,斷做不來這些奉承討好的事。而且,雲清霜嗓線溫和柔媚,而司徒盈說話清脆利落,改變形貌不難,要將嗓音模仿的惟妙惟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侯熙探詢的視線轉向永祿。
永祿以拳掩住口,低聲道:“屬下確是將司徒姑娘和張公子送到了南楓國境內。”
夏侯熙暗道:張若生重傷未愈,司徒盈絕不會舍下他獨自歸來。那在裡面的只可能是雲清霜,只是他從來不知她有這等本領。
夏侯熙使出傳音入密的功夫,將聲音凝成一條線,直直的送入永祿耳中,“你想法將司徒寒引開,但不要和他硬拼,他功力深厚,你不是他的對手。”
永祿微微頷首。腳尖在地上倏地一點,驟身飛上屋頂,故意弄出些許聲響。
這下別說是司徒寒這一等一的高手,就連武功盡失的雲清霜也聽的分明。
雲清霜還未來得及開口,司徒寒道:“這賊人膽子不小,盈兒你留在此處,為父去會會他。”原本根本不用他親自動手,但他的徒弟們早早被他遣回房裡,前廳只剩下他父女二人,他又對接連兩日擅闖別院的賊人著實好奇,於是,決定去瞧上一瞧。
這一舉動正合夏侯熙意,他掩在廊檐盡頭,看著司徒寒縱身躍起,他才現了身形,悄悄的閃進前廳。
雲清霜正捧著茶盅,細細的撇去上面的茶沫子,將將沾上唇,夏侯熙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前,雲清霜幾乎以為是錯覺,抬手揉了揉眼。
“清霜,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是他一貫鏗鏘有力的語調,他竟然不顧危險,去而復返。
雲清霜懵了半晌,艱難的張口,“公子是否認錯了人?”
夏侯熙面上沒有笑容,神情稍顯肅穆,“清霜,此處不宜久留,你立刻跟我走。”
雲清霜背轉過身,閉了閉眼,再回過頭時,帶了一絲笑,“公子找的人與我長相有幾分相似?”她神態自若,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在說一件同她無關之事。
夏侯熙微怔,眼前的雲清霜無論裝束還是言談都和真正的司徒盈無異,若不是他篤定司徒盈去了南楓國,險些就要被她欺瞞。他堅持道:“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何況你中了毒,需儘快為你驅毒療傷,否則有性命之憂。”
雲清霜淡然一笑,“公子是在說笑嗎?”
夏侯熙思忖著永祿擋不了多久,司徒寒很快就會回來,他著急喚道:“清霜。”言語中帶上了一絲懇求。
雲清霜在心底無聲嘆息,卻是板起臉,“公子若再糾纏,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