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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話說了?”夏侯熙並不打算放過她,眼皮一抬,冷笑道。
顏菁面上陰晴不定,“沒有將軍的幫忙,未必不能成事,顏菁心意已決,到時將軍大可袖手旁觀。”她說話也是一點不客氣。
“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夏侯熙反手站立窗前,面無表情,“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切不可擅自行動。你要提前動手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事先知會我。”
顏菁平了氣息,輕若無聲的點頭。
夏侯熙垂首淡淡一笑,“既然下定決心剷除蕭予墨,就得做好充分準備,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他微不可查的輕嘆,“你大概覺得生死是你自己的事,大不了舍了這條性命,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的行動失敗,皇宮守衛必定更為森嚴,前車之鑑,蕭予墨不可能給予第二次這樣的機會。”他漆黑如墨的眸中轉過一絲輕愁。
顏菁倒是真沒有深入的考慮過這個問題,誠然,機會僅此一次,她飛快又低聲的道:“抱歉,是我誤會了將軍。”
夏侯熙溫潤的眼眸深邃如海,“你我都是為了最大程度的維護本國的利益,熙以為我們會是最適合的盟軍。
顏菁的語氣有些生硬,“是我魯莽,沒有領會將軍的意圖,這是我的錯。”
“每個人都有特別在乎的事和在意的人,在這件事上沒有對錯。”從夏侯熙喉嚨里吐出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顏菁聞言似一怔,她神傷的轉過身,沉默了一下,“我要如何聯絡將軍?”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夏侯熙倒是聽懂了,他拂了拂衣袖道:“你在錦華宮門前多掛一盞燈籠,我就知道了。”
她點了點頭,繼續沉默。
“你還有話要說?”夏侯熙奇怪的瞥她一眼。
顏菁語調平淡,“不,顏菁先行告退了。”
她並沒有回屋,而是折到錦華宮門前,尋了一隱蔽處藏好,隨即,她瞧見蒙上面巾的夏侯熙無聲無息的走出,提一口氣,躍出數十步,再躍起,又是數十步,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經在十丈開外了。與從前相比,他的輕功亦精進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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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尋幽探隱
尉遲炯手輕撫刀鞘,沉吟了許久,旁人的目光也隨了他許久。他倏然抬頭,高聲道:“我會在子時將寶刀藏到後院,以一炷香為限,誰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尋到,這把刀也就歸他所有。”
他掃視堂下一眼,復又說道:“記住,真正的寶刀只有一把,不要被假象迷了眼。”
眾人竊竊私語,尉遲駿和尉遲青兩位主角不為所動,他二人相視一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下去準備準備吧。”尉遲炯含笑道。
尉遲駿心中明了,這不僅是考校輕功、武藝,還有眼力。聽祖父的口氣,必定是設下了圈套,誘惑他二人上當。他平心靜氣的在屋裡坐了會,忽聽見有人在窗欞上拍了兩下。
尉遲駿驚疑的打開窗,蕭予墨利落的飛身躍進。
“聖上。”尉遲駿忙要行君臣大禮,蕭予墨制止了他,微笑,“孤微服而來,不想驚動他人。”
“諾。”尉遲駿讓出一張椅子,表情有一絲愕然。
“孤在宮裡悶的慌,找你說說話。”蕭予墨展顏一笑。
此時剛過亥時,夜晚幽沉、朦朧、迷幻,天空似被輕紗覆蓋。尉遲駿唇角盪起笑意,“聖上是一人出宮的嗎?”
“嗯,好不容易甩了那幾名討厭的侍衛。”蕭予墨眨了眨眼,帶了幾分孩童般的促狹和淘氣。
尉遲駿斂緊眉心,“聖上太過大意,如今四國在乾定城均布有眼線,若被他們得知聖上孤身一人前來,豈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孤這一路上小心著呢,”蕭予墨略略一笑。
“聖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和純婉公主花前月下,互訴衷腸嗎?”尉遲駿打趣道,白天他人雖在校場,也聽說了嘉禾帝那道令所有人意外的聖旨。
蕭予墨若無其事的笑,但隨之滋生一縷微澀憂傷,“你也很奇怪為何孤突然改了主意對嗎?”
尉遲駿恬然道:“聖上必有深意,微臣不敢妄自揣測。”
蕭予墨笑中含一抹苦澀,“什麼深意,不過是孤突然想到純婉公主的名諱中有一個婉字罷了。”
尉遲駿略一思索,已知其意。他微噓了口氣,這世上的痴情人,又何止他一人。
“孤下了這道聖旨以後,太后質疑,鄭親王也來質問孤,這一整日就耗在慈寧宮了。”蕭予墨以拳掩口打了幾個哈欠,滿面倦容。
尉遲駿也不知該如何勸慰,這道旨意的確出人意表,別說太后和鄭親王,就連他乍一聽到也是大吃一驚。東裕國同天闃國有盟約在先,迎娶嫻琳公主乃眾望所歸,而嘉禾帝曾在北辰國有過八年人質生涯,這對他而言一直是洗刷不掉的恥辱,將來一旦開戰,北辰國定然首當其衝,誰都不會想到,蕭予墨會立北辰國的公主為後。蕭予墨給出的理由太過匪夷所思,只有尉遲駿能夠理解他這一近乎瘋狂的舉動。
“聖上無需煩惱,這倒也未必是壞事。沒有人能猜得出聖上真正的用意,微臣相信純婉公主那裡業已陣腳大亂,或許還能蒙蔽一部分人。”尉遲駿款款而笑,娓娓道來。
嘉禾帝仔細聆聽,不時點一下頭。
尉遲駿默然片刻後又道:“聖上身邊是多了位美嬋娟還是毒蛇猛獸,猶未可知。聖上需倍加小心。”
蕭予墨迅疾笑道,“興許孤的這一道旨意下的正是時候,有些人按捺不住了,比如相國寺的刺客,再比如前夜潛入皇宮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微臣明日即加派人手,保護聖上的安全。”
“尉遲,有時你實在過于謹慎了。孤的武功用於自保還是綽綽有餘。”嘉禾帝神采飛揚,自信的道。
尉遲駿但笑不語。
“怎麼你不信嗎?”蕭予墨微眯了眼,“我們比劃比劃?”
尉遲駿還未接上話,虛掩的房門被急急推開。“小公子,子時了,你還不……”想是老蔡乍見嘉禾帝,怔愣了下,趕忙撲通一聲跪下,“不知聖上駕臨……”
蕭予墨打斷他,“不必多禮。”虛扶了他一把,“子時要做什麼?”
“小公子與三公子的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哦,什麼比試?”蕭予墨興致盎然的問道。
尉遲駿輕咳一聲,提醒道:“聖上若有興趣,可隨微臣一同去往前廳,不過,”他頓一頓,“聖上深夜造訪的事兒可就瞞不住了。”
蕭予墨摸了把鼻子,“那罰你明日一早進宮,向孤稟明此事,如有不詳盡的地方,以欺君之罪論處。”說罷,他跳上窗台,一溜煙沒了蹤影。
“聖上慢走,恕不遠送。”尉遲駿一回頭,見老蔡瞠目結舌,久久才合上嘴。
尉遲駿整了整裝束,正待出門,老蔡扯住他的衣袖,以口型比劃道:“柴房。”
尉遲駿一愣,目光在老蔡臉上轉過,他泰然處之,仿似從未開過口。
尉遲炯一聲令下,比試正式開始。
尉遲青直奔後院,尉遲駿緊緊跟住。兩人心意相通,目的相同,同時往有多人把守的佛堂而去。
那些人全是尉遲炯的部下,見到二人,態度不卑不亢,“兩位公子若要取得寶刀,需先過我們這一關。”
尉遲駿抱一抱拳,“得罪了。”身形一晃,玉簫挾風,刷的一指,竟將來人震翻在地。
尉遲青使一口長劍,劍光霍霍展開,力道奇猛,衣袂飄揚,如柳絮翻飛。
那些武將在戰場上個個以一當十,驍勇善戰,但近距離的搏殺卻非尉遲兄弟的對手,不過交手幾個回合,就被他們闖入了佛堂。
寶刀就掛在佛堂的橫樑上,十分惹眼。
將士將他二人團團圍住,尉遲駿不急不躁,尉遲青冷靜應對,要麼不出手,一出手迅若閃電,隱隱有風雷之勢,逼退眾人,尉遲駿高高躍起,右手眼看著就要夠到寶刀,說時遲那時快尉遲青雙手一揚,銀光一閃,將手中長劍擲了過去,阻了阻尉遲駿的動作。
奇怪的是,那些方才還拼命攔阻他們的將士此刻卻無動於衷,任由他們爭搶。尉遲駿先自察覺不對勁,尉遲青雖不若他心思縝密,稍加思索,也知其理。他半真半假道:“我明白了,這把刀是假的。”
尉遲駿配合的回應道:“依三哥看,真的會藏在哪裡?”
“在……”尉遲青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將士們不知所以,往後退了退,尉遲青何等精明,立刻丟下尉遲駿,率先衝出了佛堂。
尉遲駿動作也不慢,緊隨其後,眼見尉遲青進了祖父尉遲炯的臥房,他遲疑了下,沒有跟隨,而是拐進了柴房。扒開柴堆,有一道銀光閃過,尉遲駿順手撈起,正是之前亮相過的家傳寶刀。
得手太過容易,就好像事先安排好似的,不由得讓人心生疑惑。尉遲駿將刀拿在手中細細觀察,瞧不出任何不妥。
走出柴房,恰好撞見尉遲青,他同樣手執一把寶刀,表面看來同尉遲駿手中的並無差異。尉遲青一驚,凝視良久,丟下手中寶刀就去搶尉遲駿所有。
尉遲駿哪裡會讓他得逞,一個“挑”字訣,手腕一帶,避過尉遲青的掌風,腳跟往後一踢,他並未用力,但尉遲青卻不得不閃避,如此一耽擱,尉遲駿已占得先機,運起輕功,將他遠遠甩在身後。
尉遲駿並不輕信好運當頭,他手裡的這柄便是貨真價實的御賜寶刀,同樣他也不認為尉遲青從無人看守的臥房拿走的就是真品,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祖父的安排必是極難識破的。他始終記得尉遲炯說過的話:真正的寶刀只有一把。他拔下刀鞘,在刀身上仔細摩挲片刻,驀地睜大雙眼,雙肩微微一震,暗道:原來如此。
此時尉遲青追了上來,二話不說,呼呼揮出兩掌,尉遲駿笑意淡薄而溫煦, “三哥,你想要這把刀是嗎?”
尉遲青一臉莫名:“你什麼意思?”
“三哥想要,做兄弟的自然成全。”尉遲駿將刀往前一送,唇角揚起輕緩的弧度。
他如此大方,尉遲青反而不敢用手去接,他眉心微皺,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在自個身上。
尉遲駿笑容極其明亮,他腳步一滑,將手心的勁力往外一翻,尉遲青只覺手腕酸麻,手中已多了一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