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92頁

    嘉禾帝在正中間一張椅上坐下,言簡意賅道:“公孫問,將人犯帶上來。孤要親自審問她。”

    公孫問不敢違背聖旨,清一清嗓子下達了命令。

    “尉遲你也坐。”嘉禾帝道,沒有在人前避諱他對尉遲駿的另眼相待。

    尉遲駿輕輕垂首,靠牆而坐,眉間隱約露出憂愁之色。

    嘉禾帝以手指輕敲椅背,神色自若而平和。

    須臾,有人揭簾而人,恭聲道:“聖上,尉遲將軍,殺害老將軍的人犯已經帶到。”

    尉遲駿身體微顫了下,面部表情僵硬,往營帳外瞥去幾眼。

    雲清霜被四名彪形大漢押進營帳,咚的一聲,被推倒在地。

    尉遲駿猛地站起,嘉禾帝低聲提醒:“冷靜點兒。”尉遲駿又再次坐下,手指併攏成拳。

    雲清霜身上巨大的鐐銬和她單薄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反差,一張臉只余巴掌般大,面色蒼白如紙,身上還是之前那一襲白衣,沾染。仁了點點血跡。她唇邊泛起一抹笑意,神情淡定從容,雖衣衫髒亂,身負刑具,卻無損於她的天姿國色。她重病未愈,被狠狠一摔,額頭著地,痛得幾乎昏死過去。她勉強抬起頭,笑容稀薄,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尉遲駿。  

    他神色淒惘,幾日幾夜未曾合眼,一雙眼赤紅,下巴泛青,不復往日的神采。

    她眉心一動,牙根被咬得發酸。

    嘉禾帝是頭一次見到雲清霜,哪怕他心有所屬,仍為她的驚世容顏所驚嘆。“堂下何人,見孤為何不跪?”他道,語氣溫厚。

    雲清霜傲然一仰首,“清霜上跪我主,下拜我師和父母,你是何人?”

    公孫問呵斥道:“放肆。’,他伸腿在雲清霜後膝部位狠踢了一腳,鑽心般的疼痛使得雲清霜膝蓋一軟,身體前傾,單膝屈地。但她很快搖搖晃晃地站起,依舊將背脊挺直。

    “不得無禮。”嘉禾帝對雲清霜大義凜然、視死不屈的性子倒是頗為欣賞。

    公孫問表情不自然道:“是,是。”

    嘉禾帝目光灼灼道:“說,是誰指使你刺殺老將軍的?”

    雲清霜早已心灰意懶,生無可戀,她道:“你要殺便殺,何必多問?”

    嘉禾帝偏過頭,壓低嗓音道:“尉遲,你去勸勸雲姑娘,這樣倔犟對她沒好處。哪怕是供認受朝淵帝或者誰人指使,孤也好順水推舟帶她回宮再行審理。”  

    尉遲駿步子遲緩,邁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重。他的呼吸和步子一般的沉重,短短几步距離,他走了很久。“雲姑娘,”他終於行到她身邊,“說出主謀,聖上可饒你不死。”

    他目中帶有深切的哀求,是雲清霜從未見過的悽苦神情。她閉了閉眼,心跳在這一刻驟停,心念百轉,往日種種全都浮上心頭。然而只彈指一瞬,她倏然張開雙目,眸光如電,冷然一笑,“沒有主謀,只我一人。”

    “雲姑娘,你想清楚了再答。”尉遲駿急得面色發青,汗流浹背。

    眾人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嘉禾帝瞧在眼中,無可奈何地低聲輕嘆,問世間情為何物,理智如尉遲駿,也會方寸大亂。

    “我已說過,沒有主謀,只我一人。”雲清霜木然地重複。她一心求死,往事如煙,她再也不會有一所牽掛了。

    尉遲駿急得跳腳。若雲清霜不配合,縱使他與嘉禾帝想盡辦法救她,也是枉然。

    嘉禾帝眉心微皺,眼下的處境對她極為不利,再這樣下去,恐怕連他也無能為力。他才要開口,有人風風火火地闖人營帳,神色慌忙,心急火燎。“出什麼事了?”嘉禾帝英挺的眉頭皺緊,直覺告訴他,怕是有大事發生。  

    那人急急道:“啟察聖上,二十萬尉家軍齊集東華門,請求聖上即刻下令處斬人犯,並將首級懸掛於城門之上,以告慰老將軍在天之靈。”

    嘉禾帝憂慮更甚,一平視尉遲駿的眸光中有深深的無奈,尉遲駿驚駭不已。“來人。”嘉禾帝沉悶地喚道。

    “聖上!需三思啊!”尉遲駿臉上血色消退得無影無蹤。

    雲清霜炯炯目光直探他心底,“尉遲駿,不用你虛情假意。”她眼神憂惚不定,“殺人償命,理應如此。”笑容還未泯於唇邊,她忽然飛身撞向身旁的立柱。情勢突變,碎不及防,一切快得只在須臾之間,尉遲駿來不及做出反應,看守雲清霜的四位護衛也沒有任何反應。

    頃刻間,衣衫遍染鮮血,整根立柱亦被染紅。

    尉遲駿心神欲裂,“清霜!”他疾呼道,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鮮血順著額角蜿蜒而下,一滴滴地灑在她白色衣襟上,雲清霜雙眼忽地亮了亮,虛弱的笑了笑,“尉遲駿,殺人償命,我欠你的都還清了。你欠我的……”她的聲音緩緩低下去,愈來愈輕,漸漸再聽不到一絲生息。  

    尉遲駿思緒停頓,腦中只余蒼白混沌的記憶,一顆心殘缺不堪。

    第二十六章 劫後餘生

    風霜歷盡情絲斬

    大雪終於停了,積雪消融,街頭人群被凍得瑟瑟發抖。

    “這鬼天氣。”賣燒餅的老大爺抱怨道。天寒地凍,人人都躲在屋裡,連他的生意都差了許多。

    一位剛買了燒餅正就水吞下的年輕人神秘兮兮道:“聽說了嗎?”

    “什麼?”

    年輕人扭頭瞧了四下無人,附耳過去,“昨夜處決了一名女犯,據說是刺殺尉遲老將軍的兇手。”

    老人搓了搓手,“那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呢。”

    “據說這名女犯貌若天仙,和咱們這位聖上有一些扯不清的關係。”

    “哎,咱百姓知道這許多事做什麼。老弟你還是管好你這張嘴,所謂言多必失。”老大爺警覺地道。

    年輕人打著哈哈訕笑。  

    從他們身旁走過一名頭戴斗笠的男子,淡淡地覷他們一眼,又走開。他一路往西走,進了一間客棧。

    小二迎上前來,笑呵呵道:“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已經住滿了。”

    “我不住店,我找你們掌柜的。”男子道。

    “您找我們掌柜的什麼事?”小二打量著他問。

    “他老家有人托我帶些東西給他。”男子面無表情道。

    “那請吧。”

    男子隨小二上了二樓,停在天字一號房門前。小二笑道“掌柜就在裡面,客官您自個兒進去吧。”

    男子淡然額首。他大跨步而人,房內果有一人坐在窗前。

    男子緩緩揭下了斗笠,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夏侯熙,你倒是還有膽子回乾定城。”坐著的那人轉過身憤憤然道。

    “你蕭予涵如今是被通緝的重犯,尚且留在乾定城,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夏侯熙低哼道。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c 。”蕭予涵沉聲道,“蕭予墨一定不會料到我還在乾定城。”

    蕭予涵在事敗後如喪家之犬一般四處逃亡,前日剛重返乾定城,只為召集舊部,東山再起。

    夏侯熙帶領西茗國軍隊固守峪嘉關,原本想給予尉家軍迎頭痛擊,卻未能如願,此番冒險進城,也是想與蕭予涵商議如何捲土重來。

    蕭予涵目中陰沉,“夏侯熙,尉遲駿死而復生,蕭予墨突然下令包圍親王府,害我父王喪命,北辰滅國,而你西茗國軍隊毫髮無損……你不要告訴我,這些和你沒有一點兒關係。”

    夏侯熙臉上一絲笑意也無,“若是我知情不報,背棄你我的約定,就讓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蕭予涵眸中冷色漸柔,“夏侯熙,你又何必發此毒誓呢?”

    夏侯熙心底冷笑,但還需同他聯手才能成就大事,不得不虛與委蛇。他呼一口氣,輕巧地道:“世子,我們並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此話何解?”

    夏侯熙笑意如迷霧一般,“我還有最後一步棋子沒有動用。”

    “那是什麼?”蕭予涵好似來了興趣,追問道。

    “這是今日我來找世子的目的。’,夏侯熙並不正面回答,微微一笑, “熙想與世子再一次聯手。”

    蕭予涵不懷好意地笑,“我憑什麼再相信你?”

    “就憑事成之後,世子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夏侯熙不慌不忙道。

    “當真?”蕭予涵眯起雙眼,眸中寒光凜凜。

    夏侯熙微笑著。點頭。

    “你要我如何助你?”蕭予涵稍加思索後,接受了夏侯熙所提的關於聯手的建議。

    夏侯熙展眉一笑,“請世子幫忙安排,熙需進一趟皇宮。”

    蕭予涵疑惑地問:“進宮不難,但是……你進宮做什麼?”  

    夏侯熙道:“那一步棋就在宮裡,就在蕭予墨的身邊。這個答案,世子可滿意?”

    蕭予涵哈哈一笑,“好,好。”

    “此事需愈早愈好。”夏侯熙凝神道。

    “我明白。”蕭予涵滿面笑容,只一瞬抹去笑意,眼中盡顯陰狠,“夏侯熙,蕭予墨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來日必要叫他加倍奉還。”

    “世子放心,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夏侯熙與之三擊掌道。

    雲清霜並沒有死。

    那一日在京襲大營她撞柱求死,命在旦夕,所幸救治及時,御醫醫術極為高明,她的命保全了下來。

    太醫悄悄在嘉禾帝耳畔說了一句話,他臉色變了又變,瞥一眼尉遲駿,後者面如死灰,對周遭事物全無回應。

    嘉禾帝的嘆息輕得兒乎難以辨清。他思量再三,以雲清霜未供出主謀、需再一次審訊為由,力排眾議,硬是將她押回皇宮。

    回宮的途中,尉遲駿神情似死水微瀾,毫無漣漪,數度險些從馬上墜下,無半分從前的英氣勃勃。  

    嘉禾帝幾次有話想同他說,但見他三魂去了兩魄,反應遲緩,只得作罷。

    沐婉如本就心急如焚,在聽嘉禾帝述說完此事後,更是揪緊了心。

    她埋怨道:“聖上您答應了會還給尉遲駿一個完完整整的雲姑娘,這下如何是好?”

    “孤哪裡料得到這位雲姑娘性情如此剛烈。”嘉禾帝嘆道:

    沐婉如來回踱步,又遷怒道:“連一女子也不肯放過,尉家軍還稱什麼仁義之軍?”

    “婉兒,”嘉禾帝哭笑不得,“她可不是尋常的女子。”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92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