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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駿冷眼旁觀,黑衣女子的相貌同雲清霜幾乎一模一樣,足以以假亂真,但她身形比之雲清霜更為瘦削,原本嘴角一顆不起眼的小痣,現今消失不見,她的神情孤傲冷淡更甚雲清霜幾分,還有,她的嗓線溫婉,甚至帶一些柔媚,和雲清霜的清冷平和,是全然不同的。
其實有更好的方法判斷她是否雲清霜,尉遲駿清楚的記得清霜耳後有一顆淡紅色小痣,當初他也是憑藉這點在第一時間便認出假冒司徒盈的正是她。他繞到黑衣女子右側,裝作不經意的一瞥,她耳後一片玉肌冰膚,如玉般清透,光潔閃耀,毫無瑕疵。
另一邊,夏侯熙仍是抓著黑衣女子不放,女子柳眉豎起,已顯惱怒之色。“公子請自重,光天化日,天子腳下,你想搶人不成。”
“夏侯兄,她不是雲姑娘。”尉遲駿趕緊上前,再不阻止,怕是要惹出一場風波。
夏侯熙不信,但握著黑衣女子的手一點點的鬆開,心底漫漫泛起一縷哀痛。
“姑娘,我這位朋友認錯了人,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尉遲駿搶身站立與他二人中間,以防夏侯熙再有過激的舉動。
“不妨事。”黑衣女子揚起一抹笑意,大度的擺擺手。
夏侯熙微微有些窘迫,此時冷靜下來,他亦發現了黑衣女子和雲清霜的不同之處,暗自懊喪,為何在尉遲駿前總是落於下風。
黑衣女子衝著尉遲、夏侯二人福了福身,邁著輕盈細碎的步子轉身而去。
“天底下竟有長的如此相像之人。”夏侯熙望著黑衣女子的背影喃喃道。
尉遲駿憶起他曾經見過的一副畫像,那是有一日他躲在司徒寒臥房外,看到他自床底的檀木箱中取出,從司徒寒小心翼翼的舉動來看,這幅畫他視若珍寶。畫像上女子的長相也同雲清霜驚人的相似,再有,邀月山莊後山那座刻著清霜名字的墳墓,或許都和這黑衣女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看來要解開謎團,一切還都要落在她身上。尉遲駿忙道:“夏侯兄,我們跟上她。”
夏侯熙疑惑了一瞬,抬腳跟上尉遲駿的步子。
黑衣女子在轉彎處翩然一閃身踏進一座庭院,尉遲駿不假思索的跟進去,被一人攔下,她年齡在四十上下,滿頭的珠翠,臉上撲著厚厚的脂粉,她皮笑肉不笑道:“公子,我們尚未開門做生意,你晚上再來吧。”
尉遲駿稍一遲疑,黑衣女子已經失去蹤影,飛速趕到的夏侯熙道:“請問剛才那位姑娘是?”
“你說的是那位穿黑衣裳的姑娘嗎?”中年婦人笑眯眯道。
“沒錯。”
“她是顏菁姑娘,”婦人樂的雙眼咪成一條fèng,“兩位公子真是好眼光,顏菁可是我們這裡最美的姑娘。”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夏侯熙皺起眉,一抬頭,“聽雨軒”三個大字明晃晃的閃了他的眼。
尉遲駿若有所思,情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似乎更有趣了。
道別時,誰都沒有表露異樣,但兩人心裡都明白,今晚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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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木有留言,木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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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情字煎熬
戌時,他準時出現在巷子口。不一會,林恆安匆匆趕來,他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就是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尉遲駿。
尉遲駿有些好笑,他輕咳一聲,林恆安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轉移開了視線。尉遲駿可以肯定易容極其成功,連林恆安都沒能認出他來,相信夏侯熙和僅有一面之緣的顏菁姑娘也難以識破他的身份。他輕聲喚道:“恆安,是我。”
隨後滿意的看到林恆安驚訝的瞪大眼。“尉遲兄,你怎麼裝扮成這幅模樣?”林恆安伸手去扯他的大鬍子,尉遲駿身形一閃,林恆安摸了個空。
尉遲駿長目微眯,再耐不住笑。
林恆安茫然不解道:“尉遲兄這是怎麼回事?”
“還是謹慎些好。”尉遲駿並沒有多做解釋,林恆安也不便再問。
兩人裝作互不相識,一前一後邁入聽雨軒。
這回非但沒有受到阻撓,相反,被兩名美貌女子熱情的迎進門。尉遲駿不願惹人注目,找了個角落坐下。林恆安也在他身旁不遠處尋到一視角極佳的位置,二人相視一笑。
整個院子的燈火都亮了起來,映照的滿堂生輝,又有數人魚貫而入,尉遲駿大致掃了一眼,沒發現夏侯熙,不知他是否同自己一般改容易貌,那要在人cháo中認出他,著實不易。
大廳中央搭起一座高台,輕紗搖曳,薄霧繚繞,優雅的絲竹聲從遠處傳來,飄渺空靈,四處暗香浮動,恍如夢境。
尉遲駿心思縝密,閱歷豐富,立時察覺那香氣中混有極少量的藥物成分,尉遲駿內功高深,自然無礙,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一點點足以使人興致高漲。
尉遲駿以傳音入密告誡林恆安,“此處果然大有蹊蹺,萬事小心。”
林恆安不著痕跡的點了下頭。
隨著音樂聲的響起,一隊身披桃紅色輕紗的女子裊裊然飄入大廳,伴隨樂曲的韻律輕快的舞動。她們玲瓏有致的身材在薄如蟬翼的輕紗掩映下若隱若現,青絲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脖頸,纖腰盈盈不足一握,眉心貼一朵紅色桃形花鈿,美目顧盼有神,翹臀一擺,玉臂上撩,那妖嬈的氣息,大膽的舉止,讓在座的男人血脈賁張,為之瘋狂。
一曲舞罷,底下抽氣聲,驚嘆聲不斷。之前在門口迎客的兩名女子,為客人們送上美酒,走到尉遲駿身邊時,尉遲駿輕聲說:“我想見顏菁姑娘。”
女子嬌笑道:“顏菁姑娘可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呢。”
“那要怎樣才能見到她?”
女子笑的花枝亂顫,“老爺子老當益壯,風流倜儻不輸少年人。”
旁邊一聲細微的,不易被發現的悶笑聲正是來自於林恆安,尉遲駿憶起現在的裝扮,面容也浮上一絲笑意。
“老爺子您是第一次來我們聽雨軒吧,顏菁姑娘定下的規矩,每天只見一位客人,老爺子若想見她,恐怕得等上十天半個月呢。”女子說話時,始終不改臉上笑容。
尉遲駿唇角揚起淡淡的笑意。
女子復又朗朗笑道:“除了顏菁姑娘,琴雙姑娘同樣也是色藝雙全,老爺子可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你說什麼?”尉遲駿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抓進了女子的肩膀。
“呦,老爺子,您這是怎麼了?”
尉遲駿忙鬆了手,暗罵自己沉不住氣。清霜這個名字竟給他帶來如此大的影響,他在心底苦笑。
女子也是精於世故,尉遲駿的失態她自然看在眼裡,她不失時機道:“那老爺子要不要見見琴雙姑娘呢?”
尉遲駿略略沉吟,“請姑娘帶路。”
女子愈發笑的歡暢,“老爺子,請。”
尉遲駿毫不猶豫的跟隨女子而去,林恆安則目瞪口呆,這實在是有別於他平日穩健謹慎的做事風格。
尉遲駿心中亦忐忑不安,若一會出現在他面前的真是雲清霜,他該如何應對?再次相見,他們便是敵對的立場。雲蒼山一別,他以為是這段感情的終結,但事實上,對清霜的思念一日更甚一日,他有過帶清霜遠離塵世紛擾隱居山林的想法,但他終究無法背棄對嘉禾帝的承諾。
“老爺子,”女子嬌嗔的拉了他一把。
尉遲駿這才發現女子已停駐於一棟庭院門前,而自個過於專注,險些撞在她身上。“姑娘對不住了。”
女子在心中冷笑,這樣道貌岸然實則色膽包天的男子她還見的少嗎,不過乘機占她便宜罷了。尉遲駿怎知她心中的想法,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處處透著詭異的地方,切不可掉以輕心。
兩人各懷心事,女子有節奏的敲響了大門。
“進來吧。”不是清霜的聲音,尉遲駿鬆了口氣的同時,一絲悵然隨之湧上心頭。
琴雙姑娘的容貌不比雲清霜遜色,甚至更添幾分嫵媚。她隨意撥弄著琴弦,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老爺子想聽什麼曲子?”
“姑娘揀拿手的就行。”此琴雙而非彼清霜,若不是還惦記著此行的目的,尉遲駿連句敷衍的話都懶得說。
琴雙彈奏著一支不知名的曲子,琴聲如行雲流水,但她看都不看尉遲駿一眼,顯然對他極不上心。姐兒愛俏,即便是青樓女子也不改以貌取人的本性。出入聽雨軒的多的是那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少年公子,尉遲駿現在的這幅皮囊,又老又丑,還真不招人喜歡。
之前那名女子悄聲道:“老爺子,琴雙姑娘愛才,你若能博取姑娘的歡心,就可以留下來。”
言下之意,無貌便要有才,尉遲駿暗自好笑道:“多謝姑娘好意。”
女子悄然退下,尉遲駿則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邊欣賞邊自斟自飲。
琴雙抬頭笑吟吟的問道:“老爺子可知這首曲子的出處?”
“不知。”
琴雙笑容不減,“那請老爺子再聽一曲。”她選的都是極為偏門的曲調,如若不是專門的樂師,平常人根本不會留意。
尉遲駿對樂理毫無研究,也知道琴雙是存心為難他,目的就是要他知難而退。尉遲駿握著酒杯輕輕轉動幾下,有了主意。他接連灌下三大杯,口齒不清的道:“琴雙姑娘人美,琴藝更佳。”說完,便故作輕薄的伸手去摟抱琴雙。
琴雙將琴往前一推,身體朝右側避去,皺眉道:“老爺子你喝醉了。”
尉遲駿醉眼朦朧,搖頭晃腦道:“我沒有醉,琴雙姑娘,我再敬你。”他喝盡杯中酒後,撲通一聲趴倒在桌上,一動不動了。
“老爺子,老爺子,”琴雙一手捂著鼻子,另一隻手勉強去推那滿身酒氣的醉漢,無奈他像睡死了過去,紋絲不動。
“冬梅你進來。”琴雙對著外間大聲喚道。
不一會走進一位梳著雙髻的丫鬟,她福了福身,“姑娘有何吩咐?”
“他喝醉了,我們把他弄出去。”琴雙指著尉遲駿道。
“他怎麼醉成這樣?”冬梅抱怨道,不情願的架起尉遲駿的胳膊。
琴雙輕蔑道:“年紀一大把在家含飴弄孫不好嗎,偏生色心不改,聽雨軒的梨花白豈是人人喝的了的。”
冬梅吃力的道,“姑娘,我一個人抬不起他,你快來幫忙。”她哪裡知道尉遲駿暗暗使出千斤墜的功夫,別說是兩個姑娘家,就是兩名彪形大漢也奈何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