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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克制著心頭燃起的熊熊怒火,擋在雲清霜身前,毫不掩飾對她的憐惜。
薛雨蟬輕蔑的撇了撇嘴,斜眼掠過尉遲駿,“倒是有些勾引男人的狐媚本領,和你那娘不相上下。”
雲清霜怒目而視,眼眸中划過一道寒光,她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她的娘親,她冷冷道:“請前輩多積點口德吧。”
薛雨蟬嗤哼一聲:“做了還怕人說嗎?”
尉遲駿淡淡道:“前輩若不懂得尊重別人,只怕也得不到別人的敬重。”
“呸,”薛雨蟬不屑道,“你這黃口小兒也配教訓我,”她眼中有了恨意,手中拂塵一甩,指著尉遲駿道:“你要替她出頭,很好,我就先取你性命。”
尉遲駿毫不畏懼的直起身,眸色幽深柔和,“那晚輩就領教前輩的高招了。”
雲清霜扯一扯他的衣袖,咬了咬唇後道:“小心。”
仿佛有一股暖流緩緩划過心頭,是比什麼都管用的良藥,尉遲駿精神抖擻,目光含著深深笑意,“前輩請。”
薛雨蟬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一顆芳心繫在駱英奇身上,卻從沒有得到過回報,上官哲敬她愛她,可惜她從未放在心上,兩情相悅的滋味她這輩子還沒嘗過,使她對雲清霜更加忌恨,她耷拉著眼皮,聲音暗啞,“你這丫頭運氣不壞,今天老婆子我心情好,黃泉路上不會讓你一人孤孤單單的走,小子,你下去陪他吧。”
她發出一串尖銳難聽的笑聲,氣勢凌人,雲清霜身體本就不適,頓感氣血翻騰,喉嚨如火灼般難受,忙捂起了耳朵。
尉遲駿不為所動,凝神注目,提防薛雨蟬偷襲。
薛雨蟬衣袖一拂,左手平掃兩掌,右手拂塵劃了個圓弧,橫削過來,尉遲駿不慌不忙,肩頭一縮,身隨掌走,掌風猛撲面門,他見招拆招,有條不紊,他不與那薛雨蟬近身搏擊,只一味游斗,看準了機會攻出一兩招,有時也能將薛雨蟬打的措手不及,形容狼狽。
薛雨蟬頭髮散亂,雙目充血,燭光慘澹映照下,她的面目可憎,從牙fèng里一點點的擠出恨意,“好小子,我先前小覷你了。”
她身形掠起,疾如飛鳥,拂塵到處,銀光閃閃,像是化成八柄利劍,從四面八方同時襲來,直取尉遲駿肋下“魂門穴”,尉遲駿右足一旋,人如同陀螺般滴溜溜的打轉,守的密不透風,薛雨蟬硬是攻不進去,她大怒,颯颯連聲,身前貫起萬道銀紅,攻勢如cháo。
雲清霜在旁看的心驚膽顫,心仿佛要從胸腔中蹦出來。
尉遲駿身法雖有些滯緩,但攻守有度,暫時還無性命之憂。
薛雨蟬久攻不下,心中煩躁,她側身繞步,試圖尋找突破口。她真氣一運,像著了魔一般,延綿掌力不斷吐出,尉遲駿縮守的圈子越來越小,汗珠順著面頰滴下,雲清霜的心揪緊,替尉遲駿捏了一把汗。
好個尉遲駿,臨危不亂,在形勢非常緊張的情況下,他反守為攻,每一招虛虛實實,變化繁複,薛雨蟬不適應這種打法,連連後退,右肩被點中,阻了一阻,尉遲駿破陣而出。
尉遲駿汗滴如雨,薛雨蟬中了一掌,倆人打了個平手。薛雨蟬憤恨不平,她到底是前輩,如今被一個後生晚輩逼得使出生平絕技還是未能取勝,要是傳出去哪裡還有臉見人,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一聲長笑,雙手一揚。
雲清霜眼光一瞥,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她飛身撲上,瘦小身軀仿佛蘊育著無窮無盡的力量,把尉遲駿完全護在身後,薛雨蟬she出的兩枚穿心跗骨針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無法再站立,仰跌倒地,唇角揚起一抹輕弧。
薛雨蟬不可置信的望著她,怔楞著,甚至忘記要再對尉遲駿下手。
周圍死一般的沉寂。
尉遲駿微顫著雙手把雲清霜攏在懷裡,神情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清霜……你,為何要這麼做?”
雲清霜面如金紙,瞳眸失去了光澤,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為何不加考慮,就替尉遲駿擋下了毒針,她故作輕鬆,但聲音輕若遊絲:“我總是難逃一死,多中幾根毒針根本無所謂,你不要放在心上。”
尉遲駿虎目蘊淚,緊緊的擁住雲清霜,強烈的男子氣息像一張密密的網,溫暖著她冰冷的身軀。
薛雨蟬短短嘆了一聲,摸索著從牆角的一個矮洞中掏出一件物什輕輕放在尉遲駿手中,被他一掌甩落。
薛雨蟬沒有動怒,而是撿起用衣袖擦了擦,又遞過去,“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裡面記載有穿心跗骨針的解毒療法。”她臉色微硬,眼中隱有霧氣,“但解藥所需材料極難配齊,能不能治好她,全靠她的造化了。”
雲清霜根本不信她會如此好心,尉遲駿卻如獲至寶的收進囊中,憋了半天道:“多謝前輩。”
薛雨蟬不再看他,垂著眼瞼,“雲姑娘,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你們走吧。”
雲清霜在心中冷笑,一筆勾銷,說的多好聽,搭上的可是生生的一條人命。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譏誚的冷然笑意從骨子裡迸發,蔓延到唇角,隨之深深的吸了口氣,曼聲道:“尉遲公子,我們走。”
雲清霜孱弱的隨時就會被風吹走似的,尉遲駿輕輕抱起她,眼波柔情流轉,“我帶你走。”
雲清霜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抗拒他的擁抱,他的懷抱熟悉而溫暖,給她莫名的安心,她閉上了眼,若是就這樣一直睡下去,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
尉遲駿拍拍她的臉蛋,嗓線越發溫柔,“清霜,不要睡,答應我,不要睡。”
是誰在呼喚她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聲音給了她力量和勇氣,她努力睜開眼,唇角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尉遲大哥,求你送我回雲蒼山。”
刀割般的痛楚凌遲著尉遲駿的心,他說不出話,只能含淚點了點頭。
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明如洗,枝葉很有規律的滴著水珠,還有烏雲在空中飄移。雲清霜心底悲苦深重難言,她伸手接了一滴露珠,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她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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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忍不住又武俠了,淚奔。
第十三章 荒山劍氣
雲清霜精神狀態較之前好了許多,氣息也調勻,尉遲駿讓她平躺在床上稍事休息,每過一個時辰便去瞧她一眼,見她呼吸均勻,睡的香甜,心才放下。
他靠在床頭翻看薛雨蟬贈與的小冊子,裡面內容繁雜,記載的大多是療傷解毒的方法,是武林中人畢生難求的寶典,尉遲駿不可能每一篇章都詳細翻閱,他一目十行,僅搜索有關穿心跗骨針的關鍵字眼,終於在最後幾頁發現端倪。
穿心跗骨針之毒需用朝陽糙、大茶藤、虎狼糙、梭葛糙、甘糙、銘藤,夾竹桃和狼牙糙這八種劇毒的糙藥以毒攻毒,服用後毒素可清。
其餘七樣糙藥隨處可見,很容易尋到,唯有狼牙糙尉遲駿從未聽說過,不知要從何處入手。按書上記載,狼牙糙是一種葫蔓藤類植物,一般生在懸崖峭壁或極陰寒之地,但世人很少見到,薛雨蟬的先祖曾在南楓國的雪山上摘得幾株,製成珍貴的解藥,可惜被駱英奇用一把大火給毀了個精光。
尉遲駿閱罷,心涼了半截,休說南楓國離這千里之遠,雲清霜的身體狀況根本挺不到那個時候,即便跋山涉水歷盡千辛趕去雪山之巔,也未必尋得到狼牙糙。
他眸中蒙上一層淡霧,將頭深埋於掌中,晚風撲面,吹起雲清霜的秀髮,有幾縷覆在她蒼白近乎透明的面容上,尉遲駿輕柔的替她拂開,鼻尖微微發酸。他低頭吻了吻雲清霜的面頰,又為她掖好被角,趴到桌上閉目養神。連日的勞累,就算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不多時,他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雲清霜卻在此時睜開眼,她摸了摸滾燙的雙頰,心驟感沉重,那一波緊似一波的酸楚,剎那占據了她的心房。尉遲駿親吻她時,她其實已醒來,但怕這時出聲兩人都會陷入尷尬的境地,所以選擇了沉默,尉遲駿流淌的眸光,柔軟的唇瓣,無不攪的她心慌意亂,幸好他淺嘗即止,雲清霜心頭一塊巨石放下的同時,淌過的一絲微妙情緒,不知是釋然還是失落。
微微熏人的西南風掀人衣襟,雲清霜見尉遲駿衣衫單薄,輕聲翻身下床,拿起一條被子給他蓋上。睡夢中的他,薄唇緊抿,劍眉微挑,緊閉的雙目遮擋住了全部的感情。
雲清霜剛要離開,雙手被牢牢握住,回頭撞進尉遲駿漆黑雙眸,他眼底漾起的光華,如星子般璀璨。那手乾燥溫暖,指尖的熱度傳遞到雲清霜的手心,惹的她面紅耳熱,尉遲駿擁她入懷,耳畔是他低低的嘆息聲。
……
翌日一早,尉遲駿喚來小二為雲清霜備下早點。
因雲清霜的衣衫上血跡斑斑無法再穿,他急於為她購置新衣,另外他也想打聽下有關狼牙糙的事,趁雲清霜仍在酣睡,他匆匆出了門。
他先是去了城中最大的幾家藥鋪,掌柜聽到狼牙糙之名,皆一臉茫然,只有一人所說同小冊子上記載無誤,多年前他在南楓國遊歷時,聽人說起過。
尉遲駿考慮良久,飛鴿傳書給遠在天闃國的師父李笑,請他幫忙跑一趟南楓國,如能找到狼牙糙,便派人送往雲蒼山邀月山莊,時間緊迫,他來不及闡明詳情,只重複救人所需,請師父務必鼎力相助。
做完這些,他又去最大的綢緞莊為雲清霜選了件鵝黃色衣衫,做工精細,樣式極簡,相信一定合她的心意。
尉遲駿掛念雲清霜,不敢再耽擱,直接抄小路趕回客棧。途中,他見一綠衣女子拿著一幅畫像,逢人便打聽畫中人的下落,他並不好管閒事,只隨意一瞥,怔了一瞬。她所要找尋的人竟然是雲清霜。
尉遲駿不免多看了她幾眼,只見她薄粉敷面,丰姿冶麗,媚態如風,光艷逼人,美則美矣,似那艷麗的玫瑰,同雲清霜秋水芙蓉般的清麗脫俗,是兩種全然不同的風情。
她見尉遲駿打量於她,眼角飛揚,盈盈笑道,“公子可見過我姐姐?”
尉遲駿不清楚她的身份和意圖,自然不會吐露實情,他淡淡道:“未曾見過。”
綠衣女子掩嘴一笑,“多謝公子。”又往別處去了。
尉遲駿決定回客棧問過雲清霜後再做打算,只要她還留在城中,要找到她並不難。他步子飛快,若不是怕引人注目,他早就運起絕妙輕功。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只離開了半個時辰,雲清霜已然遭劫。
客棧門前聚起大批圍觀百姓,尉遲駿費了很大勁才撥開人群,剛一露面,掌柜哭喪著臉,像溺水之人撈到救命稻糙似的抓住他的胳膊,“公子,你剛走沒多久,來了一夥凶神惡煞的人,把你夫人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