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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遲駿遞上關切的目光,“姑娘怎麼了?”

    雲清霜面容因震驚而有些微的扭曲,她努力平復心境,勉強調笑道:“聽雨軒的生意還需仰仗公子扶持呢。”

    尉遲駿深深的望住她,“我以為你會說,若是我從今往後不再出現,你會相思成疾。”他從來都是溫潤有禮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語出輕狂。

    雲清霜怔了怔,很快回道:“公子真是會說笑。”

    尉遲駿掩飾般的一笑,眼底飽含深重難言的情緒。

    “公子是要出遠門嗎?”雲清霜小心翼翼的問,這話是帶著試探性的意味的,儘管她知道其實在尉遲駿那裡她根本不會打探到什麼。

    “嗯,”尉遲駿含糊其辭,雲清霜忐忑不安。

    過了片刻,尉遲駿又似不經意的道,“姑娘還記得我們相識之初的事兒嗎?”

    雲清霜唇微啟,嘴上說的是被錯認的事兒,心底想的卻是大雨滂沱的那個夜晚,那座破廟。人生若只如初見,他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迂腐書生,她依然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雲清霜,該有多好。  

    “我曾經答應那位姑娘,”尉遲駿沒有點名道姓,但他二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要幫她母親找到驅毒的解藥,如今有些眉目了。”

    雲清霜微動容,極力掩蓋起伏的心緒,她不好強行追問,只得期盼尉遲駿能明言。

    尉遲駿眸光燦若星辰,“在南楓國的雪山之巔,生長有一種錦繡糙,需幾十年才能長成,極為珍貴,是治癒早衰症一味不可或缺的良藥。”他邊說邊細細觀察顏菁的表情,沒有忽略掉她一絲一毫的變化。

    雲清霜眼皮一跳,心跳也驟然加快許多,錦繡糙,早衰症,師父的承諾,原來如此。她不敢答話,只垂眸做最好的傾聽者,以此來消散內心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尉遲駿視線灼灼,幾分期盼,幾分彷徨,幾分疑惑,幾分迷惘,他復又說道:“今年恰是錦繡糙成熟的時節,我打算儘快出發去往南楓國,摘得錦繡糙,了卻她的心愿。”

    “公子待那位姑娘這般真心實意,她真是好福氣,讓顏菁羨慕不已。”似有眼淚在眼眶中閃動,雲清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尉遲駿微眯了眼,直視顏菁,仿佛能從她身上瞧見另一個人的影子,“只可惜她心有所屬,我並非她心中的良人。”  

    雲清霜猛地抬頭,他竟是這般看待她的,心中宛若空缺了一塊,苦澀難言。

    “在下不該和姑娘絮叨這麼多的,讓姑娘見笑了。”尉遲駿笑容澀澀的,明明是在笑,然一抹輕愁悄然攀上眉梢,怎麼都遮不住。

    一時惆悵滿溢,雲清霜的心底像是被撥動的琴弦,再也無法平靜。

    待得尉遲駿告辭,雲清霜悵悵的輕嘆口氣,明知不可為,何苦再自尋煩惱。

    翌日晌午,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閃身進了城南一座已荒廢多時的宅院。她一身的黑衣黑褲,顯得整個人越發的瘦弱。

    院中已有一人等候多時,黑衣人輕喚了聲,“尉遲大人。”

    那人臨風而立,轉過身,笑容淺淡,赫然便是尉遲駿。

    “大人,果真如你所料,顏菁姑娘一早便出了門,隨身帶了換洗的衣衫,應該是出遠門的打算。”

    尉遲駿心頭百味陳雜,難以言表。“她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屬下跟著她出了城門,她一路往北走,屬下怕被發現,不敢再追蹤。”  

    “你確定她是往北走,而不是往南?”尉遲駿神色間微露詫異。

    “屬下能肯定。”

    尉遲駿沉吟須臾,沒有頭緒。他將錦繡糙的事透露給顏菁,就是為了探明她是否為雲清霜假扮。依照清霜對母親的深厚感情,她一定不會錯失為其解毒的良機。但現在看來,事情並非他所想的那樣。

    “對了大人,這是我在顏菁姑娘離開以後,從她床下的檀木箱中找到的東西。”黑衣人從背上解下一個背囊,殷勤的遞給尉遲駿。

    尉遲駿打開背囊,取出一隻長木匣。木匣中的物品被一層厚厚的綢緞包裹著。

    “這是什麼好東西,顏姑娘竟這樣寶貝。”黑衣人調笑道。

    除去綢緞,一頭露出精緻的劍柄。尉遲駿拔下劍鞘,一時間光華懾人,宛如秋水芙蓉雍容清冽,他手指輕顫,撫一撫劍身,中間刻有“秋水”二字,清晰分明,尉遲駿唇微彎,只一瞬,心裡湧起無法抑制住的深深的惆悵。

    “大人,這把劍好漂亮。”黑衣人讚嘆不已。  

    尉遲駿沒有接話,而是不由自主的撫過自己隨身攜帶的寶劍。當日師伯丁逸贈劍的場景仿若就在眼前,兩柄名貴的寶劍,一名“秋水”,一名“行雲”,乃一位前輩高人的遺物,師伯為了撮合他與雲清霜的姻緣,還將雙劍合璧的劍譜分別傳授於他二人。他卻不知,他們各自的身份註定了永遠都無法走到一起。

    尉遲駿微闔了闔眼,深深呼吸後,語氣如平常一般淡淡,“回去後把東西放回原處,別讓顏菁姑娘瞧出了破綻。”

    “是,大人。”黑衣人極有分寸,眉宇間刻著她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成熟。

    尉遲駿一拂袖,“你去吧,有事我會再找你。”

    黑衣人告退,尉遲駿陷入沉思。他費盡心機要獲知顏菁的真實身份,而真相大白之時,他反而沒有一絲喜悅。雲清霜隱姓埋名潛伏於聽雨軒,柳慕楓亦和女兒柳絮來到乾定城以醫館為掩護伺機而動,這表明聖上及天闃國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昨夜純婉公主突然離世,儘管嘉禾帝想盡方法百般掩飾,恐怕也瞞不過北辰布在乾定城的眼線,兩國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在時機尚未成熟,戰略部署也還未完善的情況下,戰爭極有可能會提前。而他和雲清霜下一次相見或許就是在戰場上。這不是他願意見到的,但在命運那雙翻雲覆雨的大手面前,有時再多努力也是枉然。  

    ============

    第二十二章 暗cháo洶湧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去南楓國為母親尋找解藥,但一來柳慕楓已然和她提起過錦繡糙的事兒,她相信師父定然不會教她失望,二來,她也擔心這是尉遲駿為逼她現身所設下的圈套。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遵照師父的囑咐,將純婉公主過世而蕭予墨秘不發喪的消息帶回北辰,該如何應對,還需聽從朝淵帝的指示。

    丁逸所贈秋水劍她當時拉在了司徒別莊,到底捨不得,她下山後,特特去了趟司徒寒的別院將劍取回,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連司徒寒她都只是遠遠望了一眼。同樣是世間難尋的寶劍,臨別時師父交給她的那把純鈞劍,她卻從未想過要從夏侯熙處要回。

    她面上淡漠的沒有一絲表情,但個中緣由,她心中比誰都清楚。

    出了城往北行了約莫二十里有一片竹林,雲清霜在林中步行,此時嫩竹剛冒頭,蒼翠欲滴,有和風拂過,發出淒涼的呼嘯。

    少時,呼嘯中隱約傳來兵刃交接聲,先前被風聲掩蓋,雲清霜走近了才聽的分明。她不敢輕舉妄動,也不願多管閒事,隱到了大片竹枝密集處。

    打鬥的動靜漸小,很快竹林恢復到平靜。有腳步聲緩慢靠近,雲清霜把身體藏的更為隱蔽。一行人魚貫而出,雲清霜匆匆掃了一眼,大約有十幾人。  

    “二哥,你不該阻止我拿那把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貝。”

    “你少廢話,我們的目的不在於此。”

    “大哥,你說尉遲駿他……”

    這些人在竹林中做了什麼,雲清霜並不感興趣,然這個熟悉的名字突地鑽入她耳中,她驀地一驚,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那些人卻再沒說起。

    雲清霜確信他們提到了尉遲駿的名字,但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曾見過。

    不過提了尉遲駿的名字而已,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用力咬住下唇,只想撇開這惱人的情緒。

    待腳步聲完全消失,雲清霜這才現出身形,繼續趕路。她心頭惴惴,步履匆匆,一不留神一腳踩著一物,險些被絆倒。

    雲清霜定睛一看,那是一把寶劍,寒如霜雪,光照逼人。雲清霜認得這把劍,若是她沒有認錯,這把龍淵劍該屬於殺手王子湛所有。

    而此時寶劍的主人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死氣沉沉,一隻手還緊緊抓著龍淵劍,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合格的殺手,必定要戰鬥到最後一刻,流盡最後一滴血。  

    雲清霜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然沒有了呼吸。

    拋開他殺手的身份,他的武功造詣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個人物,落得如此下場,雲清霜不禁為之欷歔。

    雲清霜不忍看他曝屍於荒郊野外,但憑一己之力也無法掩埋他,她尋思片刻,取了塊帕子遮在他臉上,嘆口氣,背過身不忍再看。

    “姑娘。”

    寂靜無人的竹林深處傳來這樣的呼喚聲,並伴有隱隱約約的回聲,饒是雲清霜素來膽大,心裡也慢慢升起恐慌,像是有什麼東西緊緊的扼住了她的喉嚨。她驚恐的睜大眼,四處尋覓聲源。

    “姑娘。”這聲音又一次響起,有些沙啞有些氣喘。

    這響聲分明是從已死去的王子湛嘴裡發出,遮蓋在他臉上的帕子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你……是人是鬼?”雲清霜聲音微顫。

    “自然是活人。”王子湛虛弱的道,帕子終於吹落在地。

    雲清霜壯起膽子看過去,王子湛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面色慘白如紙。  

    “方才你分明已沒有了氣息,”雲清霜驚駭無以復加。

    王子湛急促的喘著氣道:“我用龜息功騙過了那些人,才堪堪保住這條性命。”

    龜息功是一種極難練就的閉氣法,運功後,人的生機立停,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和死人無異。這是門邪門功夫,江湖人一般不屑去學,也不屑使用,王子湛驕傲冷血,依雲清霜看來,他是個寧可一死以保全名聲也不會詐死給旁人留下笑柄的人。

    似是能夠猜透雲清霜的心思,王子湛苦笑,“若非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去做,我斷不會苟且偷生。”

    雲清霜輕聲道:“有時活著比死更不容易。”

    王子湛神色黯了黯,大口喘著粗氣,勉強抬了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漬。

    “你怎麼樣?”雲清霜略通醫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但最嚴重的應該是內傷,從他破裂的衣衫隱約可見背上那個朱紅的掌印,想必是被硃砂掌之類剛猛的外家功夫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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