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公子怎麼來了?”鼻腔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不知為何,雲清霜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
尉遲駿一雙幽深眼眸牢牢鎖住她的身形,“蔡伯告訴我,你去了將軍府找我。”
雲清霜雙唇緊抿,良久,點點頭,“是的。”嗓音疲憊,連帶笑容也是蒼白無力的。
若無急事,雲清霜決計不會登門造訪,尉遲駿得知消息後,立即趕了來,然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她。當然這些話不會對她明言。“找我有事?”尉遲駿含笑道。
“我們一定要站在這兒說話嗎?”雲清霜笑,她意識到或許這是攔阻他離開唯一的機會。
尉遲駿眼底的笑意慢慢浮了上來。
雲清霜將他讓進屋,“公子請隨意坐,顏菁去給公子沏茶。”
尉遲駿注視她平靜無波的面容,總感覺她今天有些反常,平日雖不至冷淡,卻也極少這般殷切。
飲了口茶水,尉遲駿稍作思量,道,“姑娘找我何事,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雲清霜霍然抬眸,一雙眸子盈盈流轉,深深沉默以對。
尉遲駿失笑,“就這麼難以啟齒嗎?”
雲清霜低頭啞然,動了動唇,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她默默出神,倘若她實話實說,尉遲駿問起她為何會出城,又為何會經過竹林巧遇王子湛,她又該如何作答。要是臨時編造一個謊言,勢必要用更大的謊言來彌補先前的漏洞,尉遲駿不是柳絮,稍有不慎則滿盤皆輸,不但救不了他,反而更加惹他懷疑。
尉遲駿眸光幽暗,目光貪婪的游離於雲清霜面上,無論她是如何去除唇角和耳後的小痣,不管她又是如何將武功隱於無形,他只知道,她是清霜,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中,叫他魂牽夢縈,難以忘懷的雲清霜。
雲清霜在尉遲駿熾熱的凝望下,雙頰若薔薇般嫣紅。她輕輕垂首,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心中半是喜悅半是恍惚,在他眼中看到了誰,是雲清霜,還是顏菁?雲清霜心情複雜,輕嘆一聲,她是咎由自取,活該在矛盾中痛苦掙扎。
尉遲駿眸子深如點漆,趁尚存一絲理智,他輕噓一口氣,“既然顏姑娘無事,我告辭了。”
尉遲駿已走到門前,雲清霜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小跑幾步,從身後緊擁住他,喃喃道,“別走。”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不能讓他走,不能看著他去送死。
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後,尉遲駿全身一震,他一把抓住雲清霜的手腕,用力將她往前一扯,反客為主的摟過她,手指穿過她的發,小心的碰觸她的唇,下一刻,他的吻伴著灼熱的呼吸密密麻麻的輕落下來。
從前他的吻總是發乎情,止於禮,很少有這般的狂熱,幾乎奪走了雲清霜胸腔內所有的氣息,也奪走了她僅存的理智。
綿長的思念,就像是一棵微不足道的種子,悄然無聲的被埋在心中,生根發芽,待發現時,早已瘋長成了一片森林。
又或者是乾涸已久的山泉,終於再次流淌出清甜的甘露。
尉遲駿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眼眸深處,那雙眼乾淨清澈,毫無雜質,雲清霜義無反顧的迎合,伸手便攬上他的脖頸,尉遲駿臂彎一緊,俯身又將她吻住。
尉遲駿抱起她走向床榻,雲清霜長發如水,披散在枕畔,媚眼如絲,微微喘息。處子的皎潔之軀散著蘭芝般的清香,誘人迷醉。
強烈的男子氣息籠罩下來,那霸道的吻落在她的脖頸間,蘇麻難耐,雲清霜嚶嚀,他用口堵上,躲閃,被他吻的更深入。這吻太過霸氣,讓她無處可逃,這吻又那麼的輕柔,讓她意亂情迷,雲清霜腦中只餘一片空白,任憑在狂風駭浪中顛簸,搖擺,心底最柔軟的一塊被完全攻陷,這份感情太過強烈,以至於奉上整個身心和靈魂都來不及容納。
尉遲駿的手在她□的肌膚上遊走,雲清霜的皮膚像烙印般燒著,他的唇吻上她鎖骨間微凹的一點,流連不止,羅衾香暖,重帷低垂,終淪陷在他攻城掠地般的愛撫之下。
他們是這樣的契合,仿佛生來便該如此。
尉遲駿吐出的氣息灼熱而cháo濕,埋首於她的頸窩,發出滿足的低嘆,“清霜。”
雲清霜眉心微曲,隨之又釋然。是清霜還是顏菁,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彼此擁有,心上的空缺被填的滿滿實實的感覺。
這一刻,沒有誰去想國家利益,民族大義。他們是三生石上命定的姻緣,是月老祠里紅線兩頭的牽絆,是佛前那盞長明燈的燈芯,生生世世纏繞在一起,任誰也無法分開。
卷四:難說恩仇 柔腸寸寸 誰解悠悠心
第二十三章 我心昭昭
雲清霜不住的搖頭,淚流滿面。她不是北辰國的罪臣,她只是一個渴望真愛,渴求得到幸福的平凡女子,她背不起這樣重的責任。
畫面一變,師父師兄他們不見了蹤影,唯有尉遲駿仍陪伴在她身邊,並且發誓會愛她一生一世。
雲清霜為之感動,投入他的懷抱。但方才還是溫柔體貼的愛人忽露出猙獰的獠牙,舉起手中的劍狠狠的刺入她的胸膛。
雲清霜尖叫著驚醒過來,額上滿是汗水。
“做噩夢了?”尉遲駿摟她入懷,輕拍她的後背。“別怕,有我在你身邊。”
雲清霜捂住胸口,輕吁一口氣,幸好,幸好只是一個夢。
尉遲駿輕吻她的眼角,那裡尚有殘存的淚滴。“做了什麼夢,就這麼害怕?”
雲清霜張了張嘴,突然兩頰緋紅,猛地推開尉遲駿,像條泥鰍似的動作飛快的滑入被窩,將自個裹的嚴嚴實實。她將一床被衾全部占去,使得尉遲駿未著寸縷的挺拔身軀完全呈現在她眼前,她驀地一聲驚叫,趕緊閉上眼。
耳畔傳來一聲調侃意味極重的嗤笑,尉遲駿扯了扯嘴角,揶揄道,“你是要存心凍死我嗎?”
雲清霜手鬆動了下,尉遲駿趁機掀開一條fèng隙,鑽了進去。被下的二人袒裎相對,雲清霜的整張臉都快燒起來。儘管已也有過一次肌膚相親,她依舊無法坦然面對。
“我……”雲清霜話還被出口,櫻唇就被他堵上。
雲清霜徐徐回應,尉遲駿呼吸緊促,薄唇沿肩而下在她身上的每一處點起一把烈火。雲清霜再度被他壓在身下,環在她腰際的手愈收愈緊,他的手因長年練武手心中有薄薄的繭子,撫過她光潔柔滑的身軀帶來奇異美妙的感覺。
尉遲駿暗沉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我愛你。”
雲清霜閉了閉眼,但願就此沉醉不醒。
倦極睡去,再度醒來時,雲清霜發覺自己被尉遲駿緊緊的抱在懷中,仿佛是要將她狠狠的揉進他的身體。雲清霜抬手觸摸他蹙緊的眉峰,細細描繪他出色的五官,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男人深深的融進她的生活,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
尉遲駿似乎動了一下,雲清霜急忙合上眼,半晌沒有動靜,她睜開眼,正對上一對猶帶睡意的深邃眼眸,心跳頓時漏了半拍。
裝睡被逮了個正著,雲清霜面色微紅,尉遲駿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尖,動容道:“我帶你去一處地方。”
雲清霜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兩人都等著對方先行起床更衣,然,誰都沒有先動。
須臾,尉遲駿笑著披衣而起,先穿好自己的衣物,又將昨日落在床榻下的衣衫遞給雲清霜。雲清霜羞澀的伸手去取,尉遲駿往回一收手,雲清霜身體整個跌入他懷裡。
雲清霜面上紅的幾乎滴出血來,聲音低到塵埃里,“你……快放開我。”
尉遲駿置若罔聞,拾起衣衫一件件的給她穿上,動作小心翼翼,呵護備至,雲清霜眼角忽地閃出了淚花。
尉遲駿拉著雲清霜一溜煙的跑出聽雨軒。
此時微白的天空尚散布著幾顆小星星,天邊猶掛著一鉤光芒慘澹的曉月。朝曦東升,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尉遲駿毫不避諱旁人的眼光,一直牢牢牽著雲清霜的手。
雲清霜甜蜜中帶著不安,她總覺得一個人的幸福是有限的,若這麼快用盡了,豈不是只剩下悲哀。
“公子,你要帶我去哪兒?”雲清霜微覺疑惑道。
“你信不信我?”尉遲駿笑容舒展。
“信。”雲清霜毫不猶豫的點頭。
尉遲駿低聲在她耳邊說,“那就別問了。”
雲清霜耳根火辣辣的燙,不由自主的頷首。
“不要再叫我公子,”尉遲駿又道,低頭看住她,“叫我駿。”
“好。”雲清霜回眸一笑,恍若積雪消融。
尉遲駿打了個唿哨,稍待片刻,追風飄忽而至,看到雲清霜歡快的跑到她跟前,用鼻子蹭她的衣角。
尉遲駿笑中綻放真切的欣喜,“追風很喜歡你。”
仿佛又回到那個雨夜,栓在廊檐下耳鬢廝磨的兩匹絕世名駒。雲清霜笑容恬靜,當時誰都不會預料它們的主人今生會牽出如此之深的羈絆。“許是和它有緣分吧。”雲清霜眉舒目展,笑意更深。
她撫摸追風的雙耳,它乖巧的依偎著清霜,不時伸出舌頭親昵的舔舐她的手掌。
尉遲駿躍上馬背,把手伸給她,“菁兒,上馬。”
雲清霜一個激靈,是,她是顏菁,她得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尉遲駿揚鞭加速,策馬奔騰,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一片開闊,雲清霜似有錯覺,這條路能走到地老天荒,永遠沒有盡頭。
大約行走了一個時辰,尉遲駿勒馬緩緩停下。這裡,荒無人煙,寂靜無邊,若不是尉遲駿一聲“到了。”雲清霜幾乎以為他會帶她遠走天涯。
尉遲駿在前面領路,雲清霜忐忑的跟在他身後。四周陰氣森森,像是一片從無人跡的荒涼的義冢。
尉遲駿停在一塊松柏參天的墓地前。墳頭並沒有如其他墳前布滿荊棘野糙,地上還有些糕點水果及未完全燒盡的紙錢,看來此處經常有人來打理。
尉遲駿上前撫了撫墓碑,壓抑著內心的苦悶,“這裡埋的是我的母親。”
雲清霜微微屏息,開口道:“伯母她……”
“她不能遷入尉遲家的祖墳,不能進尉遲家族的祠堂供奉香火,因為我的祖父不承認她。”對於尉遲炯,尉遲駿心裡大概是又愛又恨的。
雲清霜心口一跳,聯想起昨日在將軍府門前尉遲炯對她說的那番話,門第觀念在他那樣的家庭里是多麼的看重。
尉遲駿聲音落寞,“我沒有用,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能說服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