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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炯和他手下的幾名將領商議後,清了清嗓子,“青兒和駿兒的表現難分高下,但寶刀只有一張,這樣吧,”他照舊頓了頓,賣了少許關子,“晚上你倆再比試一場,題目嘛,稍後我再告訴你們。”他朗聲笑了,誠然,無論誰勝誰負他都應該滿足,因為他二人都是尉遲家族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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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尋幽探隱
“……北辰國純婉公主儀態端莊,賢良淑德,今冊立為後,欽此。”立後詔書上只短短几句,場中所有人的命運已遭遇改變。
純婉公主,竟然是純婉公主。蕭予墨冊立北辰國純婉公主為後,別說顏菁想不明白,就連純婉本人也是一頭霧水。
顏菁的思緒在短暫的停擺後,重新恢復了思考能力。君無戲言,聖旨頒下,一切已成定局,雖然陣腳被打亂,但畢竟還沒演變到最壞的那一步,只可惜了夏侯熙那天衣無fèng的周密計劃。
顏菁沉得住氣,純婉公主卻按捺不住了。大婚就安排在十日之後,她需儘快和顏菁商量。
用過晚飯,純婉在房中來回走動,心情無法平靜。她換來侍女小玉,“你去請顏菁姑娘過來。”
小玉頷首,“諾。”同為侍女的身份,她和顏菁見面還是較為容易的。
為防止嫻琳公主起疑心,顏菁愣是捱到嫻琳和其他婢女睡熟後才偷偷溜去了純婉的房中。
一進門,她就被純婉拽至角落,神情焦灼,“怎麼辦,怎麼辦?”
顏菁睨她一眼,“船到橋頭自然直,公主無須驚慌。”
“你說的倒是輕巧,”純婉沒好氣道,“我可不願嫁給蕭予墨。”
顏菁也不知怎的,居然開起了純婉的玩笑,“公主做了皇后未必是件壞事,或許蕭予墨會為公主改變初衷,放棄攻打四國的念頭。”
“你……這樣的事也能拿來說笑的嗎?”純婉不願再理她,跑到一邊獨自生悶氣。
顏菁並非有意同她過不去,只不過惱她明明知曉從前的那段恩怨情仇,卻故意隱瞞不說。話出口她已後悔,她不該意氣用事,現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她慢吞吞的走去,抱歉的話難以說出口,只用胳膊撞了撞純婉,“公主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計較顏菁的無心之過吧。”
純婉自有公主的氣度,她抿嘴一笑,伸手在顏菁的腦門上戳了一指頭,“罰你趕緊想個萬全之策。”
一時半會,顏菁又哪裡想的到辦法。
純婉心念一轉,“不如,索性你替了我的身份接近蕭予墨,然後……”她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不可,”顏菁皺眉道,“公主忘了我當日所說,萬一失手,北辰國將被推到風口浪尖,從而萬劫不復。”
純婉冷哼,“枉你一身武功,瞻前顧後,對自己竟毫無信心。”
顏菁垂首低眉,“若只是我自己的事,拼了這條性命又何妨。但這關係到國家存亡,這不僅是顏菁的事,公主的事,聖上的事,更是北辰國所有百姓的事。聖上信任顏菁,將這等大事交付我手中,我不可以逞一時之氣,置北辰國百姓生死於不顧。”她聲音雖低,然字字鏗鏘,自有懾人氣勢。
純婉公主眼底含了一抹讚賞之意,她肅然起敬道,“你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
顏菁目光自她姣好的面容上划過,“公主也無需太過焦慮,請給顏菁幾天的時間,我一定會想出妥善的方法來。”
“你年紀比我小,但心思細膩,有勇有謀,難怪父皇放心將大事交給你,”純婉雙眸黯淡,慚愧道,“與你相比,我差的太遠。”
顏菁語氣輕柔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你我所處環境不同,性子也自然不同。公主自小生長在深宮禁地,不知人間疾苦,不識人心險惡,情有可原。但公主有膽量,有氣魄,還有感懷天下的慈悲,這點,讓顏菁很是欽佩。”
這席話大約是說到了純婉的心坎上,她神色間頗為動容。
顏菁笑著撫了撫她的肩頭,“時辰不早,公主早些安歇。”
純婉順從的點點頭,“你有了主意要儘早告訴我。”不知從何時起,她對顏菁多了一份依賴。
顏菁沒有回屋,而是去了夕華公主的房裡。
如她料想的那般,夏侯熙早已等候多時。顯然,天闃國嘉禾帝要迎娶北辰國純婉公主為後的消息已傳遍了大街小巷。夏侯熙眉間隱有憂色,蕭予墨的一道聖旨影響了多少人的命運,連他也是猝不及防。只是,他進出宮門如若無人之境,這皇宮的守衛實在算不上稱職。
夏侯熙仿似看出顏菁的疑問,唇角略微上揚,清淡如水的一笑,“皇宮裡有我們的人接應。”
既然有內應,為何不直接下手,還繞了這樣一個彎,甚至要同她聯手,顏菁略帶了絲詫然,她的話還未問出口,夏侯熙神態自若道,“他只是名普通的護衛,無法近蕭予墨的身。”
顏菁這才明了,用手撐了額,慨然道:“如今將軍有何打算?”
“尚無頭緒,”夏侯熙目光清明,以試探性的口吻道:“除非純婉公主願意參與到我們的計劃中來。”他眼角有意無意的掃過顏菁,眼底笑意淡淡。
他心中原是雪亮的,顏菁暗道,看來她剛從純婉那裡過來的事也瞞不過他的眼睛,索性大方的承認,“將軍是否早就懷疑小女子的身份?”
夏侯熙斂去笑意,蹙緊了眉頭,“姑娘是什麼人熙尚不清楚,只不過湊巧瞧見姑娘進了純婉公主的房裡。”他微微低首,嘴角噙了一抹淺笑,“姑娘膽識過人,談吐文雅,想必和純婉公主是舊識,當然這僅僅是熙的猜測,姑娘可以否認,但必須給熙一個信服的解釋。”
顏菁悠悠長長的嘆了口氣後方道,“若我不說,將軍難道還要嚴刑逼供不成。”
夏侯熙清淡的眸子驟轉犀利,“熙並未對姑娘有所隱瞞,姑娘也應該坦誠相待才是。”
顏菁眸光幽深,低頭思索他的話。她心中的天平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夏侯熙和她抱有相同的目的,他的為人又是值得信任的,而且西茗同北辰已結成盟軍,按理說,她的確不該對他有任何的隱瞞,可是……顏菁重重的咬了下唇,她直視夏侯熙,有些事一旦說出口,最初的過往浮出水面,原本的平靜就要被徹底打破。
“姑娘,說出實情就這麼困難嗎?”夏侯熙語調溫和,然神情淡漠,看不出是喜或是怒。
顏菁眼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她尋思良久,舒了口氣,輕輕揭掉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纖細動人的臉龐,俏麗如秋月滿輪。
“清霜。”夏侯熙低喃,不自覺的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顏菁反應奇快,閃過一邊,雲淡風輕道:“夏侯將軍,你又認錯了人。”
“原來是顏菁姑娘,”夏侯熙面上是來不及掩去的失望。
“是我。”顏菁的口吻亦是淡的聽不出任何的變化。
“熙當日看走了眼。”他指的是未試出顏菁會武功一事,臉上浮起淡淡的自嘲的哂笑。
“將軍過謙了,顏菁服用了藥物抑制住內力,看走眼的並不只有將軍一人。”顏菁刻意拖長了尾音,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停留在唇畔。
燭光映she在顏菁明暗不清的臉上,夏侯熙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果現在站在他面前與之並肩作戰的是雲清霜,該有多好。
“姑娘是北辰國人?”
“正是。”
“姑娘與純婉公主如何相識?”
“在北辰國時便是好姐妹。”
“姑娘是如何得到東裕國嫻琳公主的信任的?”
“動之以情,勉之以義,剖之以理。”
“姑娘師從哪位高人?”
“這個並不重要。”
“對於刺殺蕭予墨一事,姑娘可有把握?”
“只有五成。”
一問一答,顏菁極為配合。她深諳真假參半的道理,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不妨全部吐露真言,但涉及隱私或是違背她個人意願,她絕不會鬆口。
夏侯熙幽幽一笑,“姑娘擅於易容,你的主意打的是很好,如今皇后的人選從嫻琳公主變成了純婉公主,對你而言不是更為有利了嗎?”
顏菁不答,反而盈盈而笑,“顏菁有一事想請教將軍。”
“姑娘請講。”夏侯熙從容不迫道。
“如果將軍刺殺蕭予墨不幸失手被擒,將軍會說出自己是西茗國人嗎?”顏菁黑瞳閃了下,蕩漾起波光漣漪。
夏侯熙忽然笑起來,“熙會承認自己是東裕國人。”
顏菁攤一攤手,“所以說,我們是同一類人。”她淺淺嘆了口氣,“顏菁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但這個險我不可以冒。若我有把握能夠一擊即中,又何必大費周章,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夏侯熙頓住腳步,笑的莫測高深,“姑娘不會是打算提前行動吧?”
顏菁臉上凝重,聲音冷然,“大婚之後,其餘三國公主都將返回故里,我們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時間。”
夏侯熙沒有看她,聲音略顯沉重,“姑娘大可以留在純婉公主身邊伺機而動。”
“以犧牲公主終身幸福來達成目的,我做不到。”顏菁閉了閉眼,冷淡道。
夏侯熙低哼一聲,“她被送來乾定城之時,就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何況,國將不保,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麼。”那聲音冰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是顏菁完全陌生的冷血無情。
“道不同不相為謀。”顏菁眉間隴上淡淡的愁緒,靜靜的道。
夏侯熙眸光一寒,“你剛說我們是同一類人。”
“你比我想像中要冷血的多。”顏菁直截了當的道。
夏侯熙長笑,“姑娘冒充嫻琳公主欲行刺蕭予墨,安的又是哪一門子的心,這招嫁禍他人的手法姑娘用的爐火純青,令熙也不得不佩服。”他一直在笑,但話語裡的犀利分毫沒有減退。
顏菁臉上血色盡褪,唇動了動,半天沒有出聲。夏侯熙沒有說錯,她利用嫻琳的單純和善良博取她的信任,卻從來沒有替她考慮過,一旦事情敗露,嫻琳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她心機深沉,手段毒辣,也曾產生過除掉嫻琳取而代之的念頭,她根本沒有資格指責夏侯熙,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何其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