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司徒寒口氣嚴厲,不容反駁,但云清霜能感受到在他冷酷表象下包裹著的濃濃關愛,鼻尖微酸,眼眶亦有些濕潤,但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心。她唇動了動,含糊不清的喚了聲:“爹。”
這叫聲黯淡模糊,卻無比清晰的傳入司徒寒的耳中,他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睜大眼望著雲清霜,哆嗦著嘴唇問道:“霜兒,你剛才……叫我什麼?”
雲清霜又張了張嘴,可這次再沒辦法叫出口。但對司徒寒來說,已很滿足。他伸手撫過雲清霜的秀髮,“孩子,你這些年受苦了。”
雲清霜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道:“盈兒現在生活的很好,您不用擔心。過些時日,她一定會回來看您。”
司徒寒知司徒盈的失蹤定然和雲清霜有關,怕引起她的不快,從沒有問過她這檔事,這次她主動提及,實屬意外,卻也頗感欣慰。
雲清霜又對著司徒寒盈盈一拜,司徒寒怔了怔,“霜兒,你這是為何?”
雲清霜平靜的說道:“我也會萬事小心,期待姐妹重逢的那天。清霜心意已決,請您成全。”
司徒寒心劇烈的跳動了一下,心思微轉,還想再用其他方式說服她,楚天官湊過來附耳對著他說了幾句話,雲清霜隱約聽到緩兵之計的字樣,大致也能猜到他的意圖。
司徒寒把牙一咬,狠狠心,“你去吧。”
雲清霜的笑容在黑暗中顯得有些虛無飄渺,她衝著等待多時的施皓歌微一頷首,後者在前方帶路,所過之處,眾人紛紛讓出道來,她踩著細碎的步伐,提起羅裙上了馬車,車啟動後,她朝司徒寒站立的位置投以了深深的一瞥。
馬車行駛速度緩慢,故而如履平地,雲清霜沒有感到一絲不適。
夜幕沉重,月光星光交匯相映,子夜異常靜謐,除卻馬蹄和車輪滾動聲以及偶爾的蛙叫蟲鳴,聽不到別的聲息。
雲清霜忽然想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使勁拍了下腦門,暗罵自己竟連這麼緊要的事都會忘記。她撩開厚重的布簾,探出頭道:“施統領。”
施皓歌掉轉馬頭,行至馬車邊上,問:“雲姑娘,什麼事?”
雲清霜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啟齒,簡單的一句話在舌尖滾了幾個來回方出口,“夏侯熙將軍,身體可無恙?”
施皓歌莫測高深的笑了笑,“姑娘放心,夏侯將軍一切安好。”
雲清霜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施皓歌像是能揣摩透她心思似的,主動說道:“原本該是夏侯將軍親自走這一趟的,但聖上臨時有其他的事指派給他,所以就由施某代勞了。”
雲清霜點點頭,不再贅言。
施皓歌追問道:“雲姑娘還有其他事兒嗎?”
“沒有了。”雲清霜淡淡道,遂放下布簾。
施皓歌在馬車外徘徊了許久才重新快馬加鞭趕到隊伍的最前方。
============
作者有話要說:(*^__^*)
第十一章 迷霧氤氳
夏侯熙從司徒別莊負傷離開後,在附近找了處農舍安置下來,向倫緊隨而至,兩人顧不上說話,各自吐納調息。
靜坐了一會兒,夏侯熙便察覺不對勁,真氣凝滯丹田,小腹隱隱約約作痛,他當即明白是中了毒。他剛想用內力強行將毒逼出來,向倫阻止了他。
“不行,你越是用勁,毒性發作的越快。”向倫拍拍他的肩膀,“你在這裡休息,我回去取解藥。”
夏侯熙眉頭微蹙,伸手攔住他,“你現在回去太危險了,我還撐得住,不急在一時。”
向倫了解司徒寒的為人,邊搖頭邊說:“沒有解藥,毒性會在十二個時辰內發作,到時全身潰爛,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你放心,司徒寒定不會料到我膽敢去而復返,他定然派出人手到處追查我們的下落,倒是你留在這裡要倍加小心。”
夏侯熙還待說什麼,向倫施展出絕頂輕功,輕易掙脫開,一個鷂子翻身躍到門前,回頭一笑,沒頭沒腦的留下一句話,“這是我欠你師傅的,就當我是還債。”
向倫低估了司徒寒的實力,他早就猜到向倫會冒險替夏侯熙盜解藥,雖然最得力的弟子楚天官被他派了出去,但仍有餘力在書房四周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向倫自投羅網。
向倫仗著舉世無雙的輕功,熟門熟路的摸到書房,順利的找到解藥。正暗自竊喜,冷不防一張漁網從天而降,把他兜在其中,任憑他有再好的輕功也發揮不出,只得束手就擒。
司徒寒急於找回被他竊去的秘笈,派人搜他的身,結果一無所獲。向倫嘴巴咬的很緊,無論司徒寒怎樣威逼利誘,拳打腳踢,他就是不發一言。司徒寒無奈,只能先把他打入地牢,再想辦法撬開他的嘴。
也是他命不該絕,雲清霜誤以為夏侯熙被捉,心急火燎的拿了解藥要救他,陰差陽錯下卻是救了向倫一命。
夏侯熙在農舍足足等了他一天一夜,也是心急如焚,他打定主意,要是向倫天亮再不回來,他只能拼死再闖一次別莊。三更時分,向倫終於帶著一身的傷踏進門。
夏侯熙靠在椅上小憩,有人靠近十分警覺的拔出劍,見是向倫,鬆了口氣。向倫低喘著氣拿出一個玉瓶,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快把解藥服下。”
夏侯熙依言接過玉瓶,倒出兩顆朱紅藥丸吞下,並且運功調息。幸虧向倫回來的及時,此時離十二個時辰的毒發期已不遠了。向倫臉上有淤青,手臂和大腿雖被簡易包紮過,想必也是傷痕累累,夏侯熙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向倫還在大喘氣,良久,一屁股坐下,“這一路疾趕可把我累壞了。”他四肢舒展開,大咧咧的躺了下來,“老弟,為了你的解藥,差點把我這條老命斷送在那裡。”
夏侯熙當然知道他此行非常兇險,不過既然現在人在這裡,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他比較關心的是向倫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他琢磨了一宿也沒能想明白。
他還未來得及張口,向倫神秘的說:“你猜我遇見了誰?”
夏侯熙心頭一緊,向倫這般問,顯然是見到了雲清霜,他故作鎮定的問:“誰?”
“呵呵,”向倫笑的有些沒心沒肺,“自然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兒。”
夏侯熙沉默著,目光透過向倫落到窗外,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
向倫把在別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夏侯熙,最後還補充道:“如果不是她,你此刻已經毒發身亡了。”
夏侯熙猛地扣住向倫的脈門,“你說是清霜給你的解藥?也是她救你脫險的?”
向倫不知所以,見夏侯熙神色凝重,連忙道:“不錯。”
“糟了,”夏侯熙轉身就往外走。
“怎麼了?”向倫跟在他身後問。
夏侯熙沒有回頭,邊走邊說:“清霜有危險,我要去救她。”
向倫死死的拽住他,夏侯熙重傷未愈,被他拽的腳步有些踉蹌,也正是這樣,向倫有機會堵住了大門。“你瘋了。你現在去豈不是白白送死。”
夏侯熙眼中俱是陰寒,“你讓開。”
向倫絲毫不妥協,又摸出另一個玉瓶丟給夏侯熙,“這是雲姑娘給你的,你莫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
旋開木塞,天山雪蓮的清香之氣撲鼻而來,夏侯熙曉得那是治療內傷的極好的良藥,握著玉瓶的手捏緊又鬆開,情緒相對方才穩定了許多。
向倫這才接著往下說:“雲姑娘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什麼話?”夏侯熙動容道。
“她讓你不要再回別莊去。”
夏侯熙眉眼染上一絲惱怒之色,又好似在拼命克制,旋即又恢復如初,讓人好生看不透。
向倫勸說道:“雲姑娘有勇有謀,必能轉危為安。”
“你不明白的,”夏侯熙輕嘆出聲,卻也明了即使硬闖也無濟於事,依他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護雲清霜周全。
向倫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道:“我給你出個主意。”
夏侯熙心思還停轉到雲清霜的安危上,根本沒有留意向倫的話,雲清霜武功全失,若是身份暴露,則岌岌可危,自己枉為統帥數十萬兵馬的大將,竟保護不了一名弱女子。他重重一拳砸在門上,層層陰霾籠罩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向倫聲聲嘆息,這孩子同他師傅一樣,兒女情長,至情至性。只是希望他不會重蹈覆轍,一輩子活在愧疚中。
向倫輕拍他的肩頭,夏侯熙回過神,向倫輕咳了一聲道:“你聽著,現在唯一的辦法,你馬上進宮向晉鴻帝稟明實情,由他下一道旨意要人,司徒寒才不得不就範。”
夏侯熙低頭考慮方法的可行性,須臾,他驀然仰起頭,低沉道:“你怎知我能夠出入皇宮?”他畢竟不是泛泛之輩,即使為了雲清霜的事而有所頹然,但稍覺異常立即恢復了原有的警覺性。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曉的,你只需想清楚,我的話是否在理。”
倉促間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辦法,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夏侯熙悶頭思量許久,覺得值得一試。
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再多加考慮,兩人互相道別後,往不同的方向而去。夏侯熙自是前往宣城,走了大半路程,他才想起仍是沒有問清楚向倫那句話的含義,只能留待以後了。
夏侯熙回到宣城,天方蒙蒙亮,殘月在天,曉星隱沒,他沒作耽擱,直入宮門,趕在了上朝前見到了晉鴻帝。
夏侯熙從他第一次和永祿潛入司徒別莊說起,如何被司徒寒打入地牢,同雲清霜怎樣在張若生的幫助下逃出,再說到懷疑司徒寒修築密室別有用心,雲清霜冒充司徒盈只為探明真相,如今有難,除了和他的情誼,事無巨細,沒有任何隱瞞。
軒轅灝極有耐心,夏侯熙講述的時候他一直都保持著同一個坐姿,只是在聽到司徒寒名字的時候,面色微變,但很快掩飾過去。
聽完冗長的述說,軒轅灝整個人陷入一片沉寂,夏侯熙不敢打擾他,只能靜靜站著。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軒轅灝緊閉的雙目緩緩張開,眼皮也不抬一下,眉微微揚起,低聲道:“孤已知曉,你先去吧。”
夏侯熙急了,這件事再拖延不得,晚一天,雲清霜就有可能陷入絕境,“聖上。”他還待闡述事情的急迫性,軒轅灝擺擺手,“孤自有主張,你且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