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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清霜第一次闖入別莊時,司徒寒曾和她過招,那一晚燈火昏暗他並沒有仔細看清雲清霜的長相,將她打入地牢後,他愈想愈覺得不對勁,但隨即雲清霜就與張若生、夏侯熙一同離開,他沒有找到機會證實自己的猜測。也曾派人追查雲清霜的下落,卻始終沒有結果,也就不了了之。這次,意外相逢,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
雲清霜傷的不重,那一巴掌只不過讓她的臉腫了幾天,司徒寒卻讓她在床上靜心休養,並且親自過問她的飲食。雲清霜不擔心他在飯菜里下毒,她已是病入膏肓,中毒與否已無關緊要。
雲清霜等著司徒寒給她一個滿意的解釋,至少也該告訴她為何這十幾年來自己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每次雲清霜把話題轉入,司徒寒總是想方設法叉開去。雲清霜迫切希望了解內情,如若司徒寒當真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勢必要停止。但是司徒寒迴避,她沒法勉強。
雲清霜整理著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思緒稍嫌混亂,這時,有人揭簾而入。她只道是司徒寒,並沒有抬頭,直到聽到小竹清脆的聲音中分明帶著喜悅,“尉遲公子。”
她詫異的抬眼望去,尉遲駿已經站在了床頭。這還是自雲清霜被司徒寒帶回臥房後,他首度露面。
尉遲駿著一襲白衣,素淡如荷。相同色系的衣衫,穿在楚天官身上有很濃的脂粉味,而尉遲駿非但沒有給人這種感覺,反而更添幾分俊朗和不羈。夏侯熙性喜黑衣,有時也著月白色輕袍,尉遲駿似乎對青色衣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偏執,但不可否認,此時白衣倜儻的他,飄逸出塵,宛若畫中人。
許是驚覺自己注視了他太久,雲清霜雙頰微燙,垂下眼低聲道:“尉遲……公子。”師兄二字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尉遲駿低頭打量她,她的面色依舊蒼白如紙,本就巴掌大的臉更見消瘦,他無聲嘆了口氣,視線無法從她身上轉移。
氣氛有些沉悶。
小竹極識眼色,她曉得尉遲駿定是有話要同小姐講,說了句“我給公子沏茶去”,連蹦帶跳的跑了。
小竹本是好意,但剩下兩人單獨相處,好像更加尷尬了。
雲清霜吃不准尉遲駿的來意,不敢隨意開口。她雙手緊抓著被子,因心情緊張鼻尖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尉遲駿突然問道:“雲姑娘,你可否告訴我,你來這裡的目的?”他的表情無變化,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雲清霜想了又想,無從開口。尉遲駿幾次救了自己的性命,按理說不該瞞他,可他又是天闃國大將尉遲炯的孫子,有朝一日兩國交戰,勢必會在戰場上兵刃相見,雲清霜說服不了自己。
尉遲駿蹙著眉,陰鬱道:“姑娘似有難言之隱,那就不為難姑娘了。但還請姑娘告知另一件事。”
雲清霜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一時也沒法仔細思量,點了點頭:“公子請說。”
尉遲駿眸中閃過一絲不可見的哀戚,拉低了嗓音,“你並不是受了內傷,而是中了劇毒,對不對?”
雲清霜頓時心亂如麻,眼睫微微顫動。她緊咬著下唇,就是不吱聲。
尉遲駿臉色寒峻,手抓進了她的肩膀,五指緩緩收攏,“當初在山洞時,師叔診斷出的毒並沒有解除是不是?”
雲清霜猶豫片刻,幾不可察的點下頭。
尉遲駿俊臉上血色盡褪。他清楚的知道不管什麼樣的毒,在人體內留存的時間越長,其危害性也就越大。雲清霜師從奇才柳慕楓,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種毒非常的棘手,她一時半會找不到好的方法,於是就耽擱了下來。
尉遲駿一把拉起雲清霜,“跟我走。”
雲清霜神色茫然而驚疑不定,“去哪裡?”
“解毒。”尉遲駿言簡意賅道。
雲清霜一甩手,拼勁全力掙脫開他的束縛,尉遲駿措手不及,手臂虛懸在半空,但他再一次如鋼鐵般箍緊她的手腕,眉梢一挑,不容她抗拒。
一個不願走,一個非要帶她走,正在糾纏的時候,又有人走了進來。雲清霜急道:“你放手。”尉遲駿死死拽著就是不肯鬆開。
“呦,師妹房裡好熱鬧。”
這嗓音,雲清霜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尉遲駿目光素冷,眸光自楚天官臉上飛掠而過。
雲清霜險些被他毀了清白,對他恨之入骨,他倒是還有臉來。
楚天官像是絲毫不覺得氣氛有異,大搖大擺的揀了張椅子坐下,瞥了眼桌子,笑容諂媚道:“連杯水都沒有,師妹的待客之道甚是奇特。”
雲清霜冷哼一聲,尉遲駿冷淡的目光凝成一道鋒利的光芒,沒人理會他,楚天官討了個沒趣,他以拳掩唇輕咳,眼斜睨著尉遲駿慢條斯理道:“尉遲師兄,師傅有請。”他故意加重了那個“請”字,聽來語調甚為古怪。
尉遲駿只遲疑了一會,放開雲清霜,對著她略略頷首道:“我去去便回,你在這兒等我。”
雲清霜下意識的點頭,覺得不妥又搖了搖頭,再抬頭時,尉遲駿和楚天官都已經離開。尉遲駿要強行帶走她,被楚天官攪了局本是好事,但到底有什麼緊要的事讓楚天官竟然尋到了她的房裡,這太不合乎情理。
雲清霜知道司徒寒定然在謀劃一個驚天的大陰謀,但憑她的閱歷無法猜透他的心思,她苦思冥想了半日,沒有結果,只得暫且作罷。
尉遲駿卻沒有在他約定的時間回來,雲清霜擔心有變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她所中的毒,她心裡最為清楚,尉遲駿不明真相,到頭來只怕會失望。雲清霜內心細膩敏銳,她早就覺察到尉遲駿對她的關心已經超乎一般的友情,別說她如今性命垂危,無法回報他的深情,即便她身體安康,他們之間還有著永遠無法衝破的阻隔,更何況,在她心中,夏侯熙仍舊占據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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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o(∩_∩)o
第十一章 迷霧氤氳
她立刻披衣下床,推醒小竹後,拽著睡眼惺忪的小竹一路小跑出去。沒有意外的在院落的一角瞧見了司徒寒,他武功高強,雲清霜能聽到的他自然不可能錯失。其他弟子也陸續走出臥房,集中在空地處,手執兵器,個個凜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情形似有強敵來襲。雲清霜在他們中間掃了一眼,沒有發現尉遲駿。
“師妹。”楚天官殷勤的招呼道。雲清霜實在不願搭理他,一扭頭,跑的遠遠的。很快她看到有守衛急切的闖入,忙湊過去,剛巧聽到他在同司徒寒稟告:“啟稟莊主,有大隊官兵包圍了別莊。”
司徒寒恍若未聞,守衛重複一遍後,他神色一凜,“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千人,小人眼拙,帶頭的好像是御林軍統領施皓歌。”
雲清霜大奇,難道是司徒寒在園中密室養死士的秘密被泄露了出去,御林軍竟是為此而來的嗎?司徒寒想必也是和雲清霜同樣的心思,眼角不住的瞥向花園處。
轉眼間,有幾十人魚貫而入,手中舉著火把,瞬間照亮了夜空。
為首一人濃眉大眼,身板魁梧,大約便是守衛口中的御林軍統領施皓歌。司徒寒抱拳道:“不知施統領深夜駕臨有何貴幹?”
“施某奉旨前來找尋一人,有驚擾莊主的地方,還請包涵。”施皓歌的態度還算客氣,司徒寒舒了口氣。
“不知統領要找何人,有用得著鄙莊的地方自當效勞。”他端著笑臉道。
施皓歌一抬下巴,努了努嘴,“不勞莊主費心,人我已經找到了,就在莊主身後。”
“誰?”司徒寒訝然道,轉過身,目光和同樣一臉驚異的雲清霜撞在一起。
“是雲姑娘。”施皓歌神色自如道。
笑容僵在司徒寒臉上,面色稍有不霽,“統領是在開玩笑吧,那是小女清霜。”
施皓歌面部神情深不可測,“沒錯,就是她,雲清霜,雲姑娘。”
雲清霜愣住了,薄唇微掀,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
司徒寒臉上表情有些扭曲,他隱忍道:“敢問小女犯了何事?”
施皓歌聳了聳肩,“施某隻是奉旨帶雲姑娘回宮,其餘一概不知。”
“你簡直欺人太甚,”司徒寒被激怒了,額上青筋浮現,雙眼冒火。
施皓歌毫不示弱的爭鋒相對,“莊主言重了。”
多年前的一幕再現眼前,司徒寒手握成拳,愈捏愈緊,周身凝聚著重重殺氣,他絕不能讓悲劇重演,否則他這些年的謀劃又是為了什麼。
雲清霜撫著額頭,怎麼都理不出頭緒。
“天官,拿我的鐵拐來,”司徒寒眯起眼,“久聞施統領身懷絕技,今日正好領教一番。”
“莊主有命,豈敢不從。但莊主贏了施某手中的劍,還要勝了門外的五千鐵騎才行。施某乃一屆武夫,死不足惜,但云姑娘非帶走不可。”施皓歌語氣平穩,說的稀鬆平常。說罷揚起手中劍,拔去劍鞘扔在一邊,“莊主,請。”
“慢著,”卻是雲清霜挺身而上,攔在兩人中間。“我跟你走。”這話是對著施皓歌說的。
司徒寒喝道:“霜兒,你退回去。”
雲清霜固執的搖了搖頭。施皓歌說的沒錯,司徒寒武功再高強,也抵擋不住五千鐵騎,除非他動用密室中訓練有素的死士,但這怕是他的秘密武器,不到最後關頭不會輕易使出。
雲清霜絕非逞強,也沒有想過要捨己為人,僅是一瞬的衝動罷了,但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她就沒打算退縮。
“已經給姑娘備了馬車,姑娘這邊請。”施皓歌極其恭順有禮,然司徒寒看著他的笑容卻有些刺目,他臉色越發僵硬,揮手命門徒把大門堵上,他自己飛身躍起,擋住了去路。
“司徒莊主,雲姑娘既已應允,你又何必再阻攔。”施皓歌隱去笑意,一張臉剎那間冰冷的可怕。
雲清霜走前兩步,在離司徒寒相距咫尺的地方停下。她自嘲的笑了笑,幾天前,她還想著要竭盡所能的揭穿司徒寒的陰謀,如今,卻是在想方設法的保護他,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讓我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她淡聲道。她說的也是實話,施皓歌對她恭敬有加,儘管原因尚且不明,起碼不會把她當犯人對待。
“不行,”司徒寒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你馬上回房,這裡的事你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