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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好多人?小無認識嗎?”
我把他入懷輕輕道:“認識的,總有一天會記得的。”
其實小無很少理我,有時蹦出那麼一句兩句多半是被我惹煩了。
我逆天助天塵茱萸的罪,小無就是我的懲罰,雖然墨梵沒有說,我卻是知道的。什麼樣的因還什麼樣的果。涯先入輪迴是他的劫也是我的劫,這是王母給與我們的懲罰,天塵他們尚有轉世之說,我卻是沒有的,我已是入了魔的魔靨了,不會再有來世了,卻也死不了了,這就是為什麼說魔靨是很恐怖的東西了。那日風花對付靨落時也只是設計施了些手段才壓制那麼些許片刻,趁機封印卻不想讓我壞了好事。其實靨落成魔並沒有真的犯下什麼罪孽深重的滔天罪行,不過是天規難斷罷了。
因為第一個靨魔萬空現世的時候曾經三界塗炭,血流成河。
至於涯先,他不會記得我,不管是不是輪迴都不會再記得我,也不會再動情,因為他沒有心了。他會用他的輪迴來償還死者加諸於他身上的罪。我們之間不再有過去也不會有未來。
我不能陪他一起輪迴承罪,至少讓我能夠減少一些罪孽,不管懲罰有沒有盡頭,只要一直走一直走就好了。
雲翔鎮。
我們到達的第一個鎮。
運氣很好的碰到了一年一度的燈節。我挑了家客棧行頭處置妥善,就興沖沖的拉著小無出去了。雲翔鎮是離天烽京都最近的一個鎮,其繁華程度也不可小覷,夜幕來臨,熙熙攘攘的人群卻只增不減,每家店面都掛滿了燈籠,各式各樣的,有時偶爾會有那麼幾個紈絝子弟窮酸書生什麼的猜一猜燈謎,偶爾也會引來什麼千金小姐的側目。我注視著身邊一身男兒裝扮和丫頭調笑而過的女子,笑了。
感覺衣角被扯,方自低頭詢問。
小無不答,只是指了指前面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於是我帶他上前,原來是一家富貴人家的小姐在拋繡球。只見那女子面帶嬌羞,小巧可愛,拿著繡球往下張望隱隱有些著急。我第一反應是看小無,隱隱有些不悅。反正小無看那女子就是礙眼,搖了搖摺扇方自反應過來,原來我一路上依舊是那副男兒裝扮。我猛的想拉小無走開,卻見小無雙眸更加霧朦朦的,屹然不動的站在那裡,就是盯著那女子瞧。我有些生氣了,一眼瞪去,有些傻眼了。
什麼叫關心則亂,這就叫。只見那女子眉眼間隱隱有些晦氣,身後有幾條尾巴晃動,凡人看不見,道行淺薄的道士妖邪看不見,我青衣卻是看見了的。至於涯先則是天生靈力異於常人。竟是一條千年的九尾狐妖。
我們站在台下冷冷的看著人群。女子焦急的左顧右盼終於像是看到什麼眼前一亮,我順著目光一看,原是一俊朗丰神的男子站在人群之外,一身的書卷氣。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見那繡球落到了他的手裡,人群中一陣喧譁和嘆息,怕是看到終於人家名花有主塵埃落定了,圍觀的人漸漸的散去了。我看那小姐滿面羞紅的回了樓閣,於是和小無先後隱去。
綾羅紗帳層層繚繞,內閣深處隱隱有聲傳來。
“都辦好了?”以略帶沙啞的女聲問道,之後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您放心吧,小心身體。”
“都這樣了,你說林郎還會愛我嗎?”
“會的,小姐這麼美麗又善良,會的。”
“真的?”
“真的!”
原是那拋繡球的小姐一臉病弱的臥於病榻,嘴角方自掛著血絲。
門打開,一丫鬟走出,細看之下竟是狐媚非常,我和小無尾隨而去。
狐妖 那丫鬟走的極慢,彎彎曲曲的拐了幾個彎,才推門進了一間不甚破敗的小屋,卻已經是這家院裡相當偏靜的地方了。
我和小無正要追進,就聽裡面一男聲虛弱道:
“辛苦念兒了!”
“不會。笑哥哥快躺好,念兒講給你聽。”
就聽那念兒滔滔不絕的講開了小姐拋繡球的事,語間不乏調笑,說什麼那書生呆笨,小姐想念的緊,接繡球的人多,多半都是豬頭什麼的諸如此類的云云。那男子也不急著插話,只是面目含笑的看著女子,一雙眼溫柔的能化了水。
我看男子印堂發紫,雙目無光,怕是一隻腳邁進鬼門關的人了。心下有一絲明了,可是……哎……世間事哪能件件說得清,道得明?
我正自猶豫,那廂小無就先一步現身而去,碎了一句:
“妖孽!”
那丫鬟驚得一聲,第一反應竟是將男子擋在身後。小無也不管很多,招招犀利的朝那九尾狐招呼了去,那九尾狐見來人是個名不經傳的小道士,嘿嘿一笑,翻身抱住男子嬌喋喋的道:
“小弟弟,你看奴家不過是護主人心切,那裡是什麼惡毒的畜生妖孽?”
邊說邊哭的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卻見那男子早已暈了去。小無哪管什麼美人計,一扶拂塵欲追擊,我道了聲:
“且慢。”
小無雖是詫異卻也住了手,一雙桃花眼冷冷的等著一對抱著的男女。
九尾狐看到我終於收起來戲碼,恨聲道:
“你想怎樣?”
我微微笑道:“九尾狐妖端得是千年道行,怎麼也干起這禍人的勾當了。”
“我沒有!”九尾狐溫柔的注視著懷中的男子,續道,“我不過是不想他離開罷了!”
“所以你就像無關的人借命?”
九尾狐一聽臉色霎時慘白,苦笑道:
“我有什麼辦法,那小姐命中注定不能壽終正寢,我不過是借她一點命罷了!”
“一點命?你難道不知道她的那點命也足夠他和心愛的人相守十年嗎……”看她淒楚的模樣,我嘆口氣,“罷了!你把那小姐的命還了吧,我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什麼是生路?我不要什麼生路,我只要他。你的道行深,你有什麼辦法嗎?你一定有辦法?念兒求求你,救救他。”說著跪了下來。
我看了看男子,又看看九尾狐一臉的堅決,道:
“辦法是有的,只是他活了,你死了,這還有什麼用處呢?還是你願意為他放棄你千年道行?”
“我有什麼不願意的?我的命本就是他給的,還給他罷了,只是以後我不在他身邊,怕是寂寞了,我也不願取人陽壽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沒錯,那床榻上暈死的男子儼然就是一副死去的屍體,要不是九尾狐取了別人的命來續他的命,吊了一口氣還在,怕是早就去了。
我又問了九尾狐會不會後悔,九尾狐連連搖頭,我扔給她一片蛇鱗拉著小無頭也不回的走了。總覺得若是回頭會捨不得,不是捨不得蛇鱗,是捨不得那份感情。卻不知那九尾狐觸摸著那隱隱泛著青光的蛇鱗,霍然抬頭看著遠去的身影,眼裡有淚光閃現,良久,方自喃喃道:
“原來不是妖,是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