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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道士……”九尾狐凝神看著小無的紅色身影,才又自語道,“……原來如此。”
我拉著小無回客棧,隨意吃了點兒,心裡有些不是味兒,感覺手臂痒痒的,原來是小無在給我包紮傷口,我的蛇鱗是不能再生的,剝掉的地方隱隱有血滲出。小無的手很小很涼,眼睛睜得很大,儘管無神,他說:
“流血了,這樣就不疼了。”
我問他,“為什麼要給我包紮?”
他歪著頭想了很久才說了句,“是啊。”
說這話的時候小無得眉頭皺的很緊,我把小無抱上床,把他抱在懷裡,我說,
“小無乖,睡吧。”
第二日我們離開的時候,沿街站滿了人,一詢問方知原是那家富貴在嫁女兒。我看著那書生端坐在馬背上,笑的含蓄溫和,一臉喜慶如沐春風。後面一定紅花轎搖搖晃晃,喇叭吹得響鑼鼓敲得響,一陣風兒吹過,遠遠的掀起了轎簾,從我這個角度看見那女子蓋頭一角一張容顏羞得通紅。
小無這時候說話了:“他們在幹什麼?”
我柔柔一笑:“在成親。”
小無想了想:“青青也會成親嗎?”
我笑著鑽進馬車裡:“青青已經成過親了。”
馬車駛出雲翔鎮的時候,遠離熱鬧的街角,遠遠看見一粗布書生站在那裡遙望,手裡穩穩的端著一隻火紅的狐狸,睡得香甜。
嫁衣 出了雲翔鎮,一路向南。我的嘴角一直都噙著笑意。馬車滴滴答答的路上,感覺整個人都清爽起來,手裡的摺扇不由自主的晃呀晃呀的,喜滋滋的。小無側頭看著天空,是的,此時我倆都在車外駕車,他靠著我,側頭注視著天空。
小無的眼睛很好看,一雙黯淡無光的桃花眼只有注視天空的時候會折射出琉璃般的神采。我們路過大大小小十多個鎮,多半是投宿的,有時候也會在外面睡,一般是小無想看星星的時候,我問小無,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或者想要實現的願望?
小無仍舊凝神想了半響最後一臉茫然。
我還是日復一日的細說著一些故事一些人,不管他聽的懂聽不懂。還是會日復一日的打掃著我的鳶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鳶尾代表了我的願望。就像涯先一樣。
我仍舊記得那紅衣男子一身風華的站在崑崙之巔,清風吹起他的長髮,他噙著笑意向我伸出了一隻手,記憶中我和涯先多半都是無言的相互對望著,或遠或近。
譬如在落紅樓,譬如祭台,譬如平州……我們似乎不曾好好的說過什麼,好好的談過話,可是卻把這個人好好的記在了心裡。
我們一路向南,有時也會碰到什麼妖邪之物,當然是會不遺餘力的收拾了,只是有時偶爾會有一些出神,想著那個關於九尾狐的故事。
小無靜靜的靠在我身上,看著澄澈的天空,面色安詳。我笑著,也難過著,有時會流淚,是的,每每看到這樣的小無我都會難過,這個人什麼都不要,什麼都沒有,乾淨的像一張白紙,可是偏偏我知道那白紙曾經寫下的故事,偏偏我知道,我記得,他卻不記得……
“少爺,天濕了,打把傘吧!”車裡鑽出個清秀的少年來,是一次路途中撿來的小貓妖。無處可去就收留了,有個照應。我看看天色,好好的天無端的下起雨來,這廂小無卻抖起來。想是也被那雨嚇著了。我把小無交給小黑(嘿嘿,小貓妖的名字)眯起眼睛打量遠處的濃霧,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也會犯井水。
前方的路漸漸消失了,天一下子變黑了,黑壓壓的雲霧壓了下來,下起了驟雨。前方的叢林裡隱約現出一家茅舍,周圍有一股異動,雖輕卻很龐大,一股強大的冷氣襲來,還來不及停好馬車就被一股強勁的風吸了進去。
茅屋的門開了,又關上,屋子裡黑乎乎的,要是平常人肯定是什麼都看不見的,我緊緊攥著小無,小黑從剛開始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一雙紅燭亮了,然後又一雙紅燭亮了,一雙接著一雙,照亮茅屋的深處。小小的茅屋通向未知的空間,紅燭下有一些盈盈灼灼的影子閃爍,周圍嘈嘈雜雜的吵個不休,叫人無端生出一些寒意來。小無本能的向我靠了靠,我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隨後拉起他像紅燭深處走去。
影子們跳躍的嘰嘰喳喳的討論著。
“大王的婚禮要到了,禮物呢?”
“哈哈,怎麼是個兩個男的?”
“哈哈,那小娃娃長的不錯,男的就男的吧。”
“哈哈,我們立下功勞,大王會有賞。”
“哈哈,我們等不及要喝喜酒了。”
期間夾雜著一些垂涎吞咽的聲音,我胃裡有些噁心。忙加快步伐向里走去。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之久,視線突地變得寬闊起來,周遭綠陰陰的光照的內室燈火通明,兩個女子朝我們走來,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是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血唇,眼底無光。是兩個女鬼,小無拿出拂塵響念咒,被我阻止了。
我想知道,這諾大的陰氣究竟從何而來。
要知道,這種在陽間不散的陰氣是會霍亂人間的。我們任兩個女鬼隨意施為,不一會兒我和小無就變了樣,變得和她們一樣的‘美艷’,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一身大紅衣袍,儼然一副新娘裝扮。
她們還給我們分別喝了些符水,抑制陽氣的符水,就給我們蓋上了紅蓋頭。
那兩個女子一路走一路都在唱著變調的歌,唱的我渾身一顫一顫的,有時會傳來一些笑意,只是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又走了一會兒,眼前的紅蓋頭突然變的亮了,兩個女子也隨之停了下來,我想,目的地到了。果聽一女子尖聲道:
“大王,兩個新娘。”
不見作答,那兩個女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想去掀蓋頭,居然不能動了。手上傳來的溫度越來越涼,我開始有些焦急起來,因為我堂堂靨魔,一般的妖邪污穢之物是不能奈我何的。
試了幾次都不能動得一指一毫,聽得有腳步聲走近,我把所剩無幾的法力都集中到眼睛上,一看之下,涼意頓生。
這是什麼情況啊?
諾大諾大的宮殿裡,站滿了穿著嫁衣的新娘,紅通通的衣裳被紅燭一照現出一種詭異的……太可怕了……
滿滿的全是新娘,從宮殿的這頭排滿了宮殿的那頭,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正在一個一個得挑著新娘的紅蓋頭,挑完了在蓋上,嘴裡念念有詞,竟是數著數!
遠處大殿之上的寶座上,一個一身黑袍的男子,手撐著頭,眯著眼儼然一付沉睡模樣。竟是俊美……不,是邪魅異常。
病態的美。
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腦子裡快速搜尋著能夠吻合現下情況的資料,竟是空空如也。
怎麼辦?怎麼辦?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婚禮,儀式不普通,取新娘的人也不是普通人。遠處敲鑼打鼓的聲響漸行漸近,穩穩的停在了新娘龐大隊伍的外圍。霎時一陣旋風掠過隊伍,所過之處,新娘們的蓋頭紛紛揭落,我眼尖的看到了新娘們紛紛現出的美麗容顏,或清麗秀目的,清新出塵的,蘭心蕙質的,美艷無比的,艷冠群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