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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哥哥關心,奶奶、一切安好,哥哥真好看!”

    我一下有些發暈,竟不知她說了些什麼,什麼?

    “哥哥真好看,小紅長大了要嫁給哥哥做新娘!”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小丫頭人已經不見了。

    我笑了,真心的。

    小孩子的天真真好啊,如果永遠都不長大就永遠會有夢,不管那夢裡的是什麼。

    忽聽鄰座兩個大漢交談:

    “聽說最近倚春樓新來一紅牌,叫什麼青衣的,具說是才華橫溢,艷色無雙啊。”

    “真的?那咱哥倆兒可得緊著點去艷福一下了。”

    那大漢憋了友人一眼:“艷福?哼!我看眼福還差不多,聽說這青衣姑娘可是千金之軀,萬兩之價,那些書生怎麼說來著?”

    “可遇而不可求?”

    “對!就是這句,知道了吧。”

    後面說啥,易初微一直是恍恍惚惚沒有聽到,青衣?會是誰呢?

    春風一度,美人遲暮。想必古今凡是煙花之地,這名字總是充滿旋旎柔情的。

    易初微看著這匾上的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感慨頗多。

    “倚、春、樓。”

    一回頭,便看見一翩翩少年手拿摺扇,極是評頭論足的道。

    少年視線掃來,看是一相貌平凡的落魄書生,眼神不屑盡顯,易初微毫不在意的微一頷首。

    少年哼了一聲,進了門。

    “這位小兄弟,劣犬頑劣,得罪之處,還請海涵。”這回是一三十開外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儒氣甚重,一臉純善。

    易初微心底卻是一陣翻江倒海,這個人,風采依舊,只是雙目灰暗,略顯風霜。看來時光只是把我留在了原地呢。

    易初微心裡激動,面上卻聲色不動的一揖道:

    “不礙事。”有些人,見如不見。

    這個人,二十年前曾送於我一捧白色的鳩尾花。

    看來今日這倚春樓有趣了呢。

    翠娘柳枝細樣的小腰一扭一扭的穿梭其間招呼著往來賓客,打雜小廝樂美美的的端著小臉發呆,給翠娘一頓叫罵,那罵的叫一個風情萬種,直把客人逗得是樂不可支。對面席上有目光掃來,我優雅的舉杯示意,那人卻紅了臉。

    正逕自詫異,按理說,如今易初微的容貌斷不至招蜂引蝶至此的,回頭憋見背後一人,卻是易仲遠。

    唉~我這大哥啊~我無奈一嘆:

    “大哥莫不是想通了要給初微討個嫂嫂回去?”

    易仲遠赧然一笑,並不言語,只逕自落座於旁,品著茶。

    易仲遠此人,也是平州一怪人也,醫術高明,相貌英俊,為人謙遜,卻是寡言少語,不苟言笑。怕只怕這世上能得此人一笑的也只有我~唉~而已。

    “呦~這不是易家兄弟嗎?真是聞名不若見面,果是妙人,不知二位好哪一口?”說著眼光還不是的瞟著大哥。

    “翠娘說笑了,我們只為青衣而來,一睹芳顏即可,別無他求。”

    翠娘樂呵呵的去了,臨了招呼人給我們端來一些酒菜,均是上品。我偷瞄了易仲遠一眼,他的臉燒得像紅蝦米,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身材。

    打趣道:“大哥,看來我這嫂子是不會缺了,你要登高一呼,怕是平城得地震了吧。”

    “初微長大了,都學會取笑大哥了!”說著大手又揉上了我的頭,竟是不再拘謹了。

    我一怔隨即莞爾,還是大哥好呢。

    不消片刻,倚春樓突然安靜下來,周圍一片吸氣聲。

    抬眼望去,一人大紅衣袍,憑欄而立,滿身風華。

    右眼下赫然一顆淚痣。

    倚春如歌

    倚春如歌 我直直的盯著那個人,一瞬不瞬的。

    那人不捂面,不遮眼,坦坦蕩蕩的落座,手起音落,有聲音輕輕訴說:

    桃花樹下花一捧。

    俯仰一線是一生。

    你說上天恩德,萬物垂青。

    我說塵世過客,一抹浮雲。

    忘川未難忘,

    茱萸未花開。

    ……

    我說相生,

    我們是生生世世註定的相生。

    ……

    我命其左,你命其右,

    我們是生生世世註定的相生。

    ……

    緣盡緣散紅塵里,

    輾轉消磨人世間

    ……

    桃花樹下花一捧。

    俯仰一線是一生。

    ……

    易初微沒有抬頭,只是在心裡細細咀嚼這句話,當年的桃花那人沒有要,而崑崙山下的一俯仰卻確確實實的付出了我以後的一生。

    涯先呀涯先,你如今這般模樣,卻又為何?

    相生。

    ……

    什麼是相生?

    相生是什麼?

    易初微死死的攥著手指,擰出血來。視線開始朦朧,精神開始恍惚,假若當年我和他能夠好好地相逢,簡簡單單的相識,或許結果會不一樣,或許我們也能夠相守終身,幸福到老。可是,沒有如果,所以,我們錯誤的遇見錯誤的結束,好笑的是從未開始過。

    二十年前,這個大紅衣袍面若桃花的人噙著笑意把一個叫青衣的女子推向了祭台。

    二十年前,涯先站在高高的祭祀台上,冷眼俯視著鐐銬加身的我,亦如當年平靜無波:

    “青蛇,你可知罪?”

    我笑了,笑的滿眼溢出了淚。

    涯先眼波微動,叫人看不真切:“你笑什麼?”

    “我笑道士你枉生為人,其實什麼都看不懂,看不清。青兒懂的,不懂的,你都不懂,青兒不過一死而已,而道士你卻要修成永生……永生是什麼?永生便是永生永世的存在,無喜無悲,無可懷戀。而這便是道士你的追求!青兒有罪?青兒何罪之有!青兒沒錯,道士,或許是你錯了……”

    涯先一拂袖,道:“本座何以要和你這妖孽談道,要是你過了這生死釘還有命的話……”

    “行刑!”

    我抖了抖身上的羅裙,這是來這裡之前乾素幫我換上的,那個人到我青衣如今這般田地仍能這般待我,也不枉青衣為他一場了。

    拾級而上,那階上是滿滿的釘,如狼牙般直直的擎在長長地台階上,每走一步,都穿入骨肉,觸目驚心。鑽心的疼痛由腳底蔓延全身,卻仍舊比不上心痛的萬分之一,我想我的心在那時該是被掏空了吧。如果心裡有的只是滿滿的疼痛的話,還不若什麼都沒有,不是嗎?

    或許像涯先這般不懂無憂的人是幸福的,就如上天諸佛,好笑的所謂色即是空啊。

    賓客紛紛慷慨陳詞,讚美著有之,諂媚者亦有之,我則轉身出了倚春樓,沒再看那人一眼。

    涯先也好,青衣也好,天塵也好,茱萸也好,統統都是我易初微不認識的人,相見不如不見。

    道士,那個曾經送你桃花的人……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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