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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以色侍君,迷惑君王,傳位於十三塵的,沒想到皇帝的過分恩寵竟惹來皇子大臣的無理非議,說我空賦姿色,無德無形,差於天漣千萬倍。”
於是便有了這‘天下第一美’的比試。
天闕說著看了我一眼,接著道:
“本來是勝券在握的,沒想到比斗前一天乾意來找我,你猜他說了什麼?他竟是讓我故意輸給你。本來若我只是乾意的一顆棋子,輸給你也沒什麼,可是,我不是天闕,我是靈石,我很清楚我是為何而來,所以我想贏。而我本來以為我理所當然的應該能贏。卻沒想到你和我一樣……一樣不是人……”
“青蛇,你知道嗎?違抗乾意的結局就是像我現在這樣,我聯合墨梵傷你,卻不曾想你和我一樣是想幫助這對苦命人的局外人……”
那日乾意交代完畢,離去後一個人如鬼魅般的出現在我面前,玄衣黑髮,飛眉鷹目。
他只說,他叫墨梵,是幫你的人。
而我知道的也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幫我,可是直覺告訴我,我們有著一樣的目的。
直到我聽到那個叫做青衣的女子淚流滿面的唱起一首叫做‘忘川’的歌,那時,我才驀地驚醒,那一刻,我想,或許,我做錯了。
我確實錯了,而且錯的離譜,錯的差點就賭上了我的生生世世和許多人的生生世世。
不過,幸好還有補救,雖然是極重的代價。
青蛇被帶走後,墨梵指著我對皇帝說,這個叫天闕的人亦屬妖物。
映著夕陽的餘暉,我看清了墨梵臉上驚心動魄的恨意。
這個人,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明白他恨得到底是什麼?
而我亦遠遠沒有青蛇的幸運,皇帝只是倍感疲憊的揉了揉額心,將我交給了乾意。
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那個叫墨梵的人,毀了我的元神,打散了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精氣。
我沒有告訴他,我不是妖,也不是人。
沒有告訴他,沒有了元神我會死。
妖沒了元神會失去法力,而我沒有了,會死。
我不怕消散,不怕離去,卻害怕,那兩個人,再到輪迴台前時,沒有人為他們訴說過往,傳遞愛意。
墨梵離去的時候告訴我一件事。
“青蛇,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
“他說,你今天對付的人,是窮其一生拯救乾塵的人,是和你一樣的蠢人……”
巫女天漣
巫女天漣 我和天闕被關的第四日,我看到了那個桃花眼下一顆淚痣的人。
天闕傷的很重,任我耗費精氣也不見半分起色。身體越來越虛弱,元神被毀也不是一定沒有辦法的,只不過……
我看了看身上的玄鐵鎖,這樣哪裡也去不了的,元神幻滅唯一能夠補救的辦法就是重回輪迴台。我看著角落裡,臉色越發難看的天闕,漸漸消散的精氣便等同於她的生命力,怎麼辦?
就著昏黃微暗的光線,涯先一身大紅衣袍緩緩地穿過牢獄,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頭對上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眼,夜色繚繞的霧氣讓人看不真實,這個人,不論站在怎樣的落魄潦倒的環境當中都不損半絲風華,牢房裡為數不多的光線仿佛著了魔似的圍繞著他的周身顯現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我淺淺的笑了笑,很單純,沒有妖嬈,也沒有魅惑。
我說,涯先,你來了啊。
他平靜無潑的眸子有一瞬間輕輕的蕩漾了一下,雖然短暫,而我卻看到了。
足夠了,我想。
“你為什麼不走?”
我笑,還是笑,只手纏上他的脖子:
“走?往哪走?”
涯先皺眉:“原本可以走的,為什麼不走?”
是啊,我原本可以走的,只要我施展法術,怕就是墨梵一時之間也動我不得,可是,為什麼呢?我將手輕輕撫上了他的眉心,輕輕的,認真的,想要撫平他的憂愁。
這樣的人,不應該有憂愁。
涯先果然臉色變的更難看,隆起的手指攥的泛白,卻破天荒的沒有推開我。
“我的願望在這裡,你說,我應該走到哪裡呢?”
涯先驀地一把推開我,眼裡是恢復如初的冰涼,
“青蛇!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道士,青兒求你一件事,如何?”
“……”
我把天闕小心翼翼的抱起,抱到了涯先的面前。
“也是個痴兒,幫青兒把她送到輪迴台上吧。”
一時間相對無語,少有的沉默,有種迷惑在裡頭,涯先接過天闕: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不走嗎?”
我晃了晃手腕上的玄鐵,莞爾:“道士,你是在讓我求你嗎?”
“別急!你知道青兒不會走的,若是……他日再會吧!”
涯先的身子晃了晃,梗著脖子就要離去。
我伸手落空,無意識的一句‘涯先’就這麼脫口而出。
我說:“道士,如果青兒說青兒喜歡你,你會信麼?”
“青蛇,人間脹氣污濁,切忌莫要貪戀紅塵,一切皆為表象幻術罷了!”
我笑,“道士,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青兒不過玩笑罷了……”
是玩笑嗎?我問自己。
是吧。
大約是吧。
天闕走後,我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裡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多月,每天除了送飯的獄卒,沒再見過任何人,據說期間乾秦和乾素都強烈要求要來探望我,不過都被皇帝堅決的拒絕了,皇帝把我看的很嚴,雖然沒有過分為難,卻也密不透風的,怕是除了涯先墨梵等人物,普通人是進不來的。
涯先問我為什麼不走?是啊,當日墨梵苦苦相逼,若我想撒手而去也是很容易的,可是我沒走,而現在……帶上這千年玄鐵的枷鎖,怕是神仙也逃不出去了吧……
我沒走,只是因為我在賭一件事。
今天獄卒帶來一份精緻的晚餐,四個小菜,兩葷兩素,還有一壺清香的梅花酒。獄卒拿乾淨的濕布把凳子桌子擦得賊亮,然後小心翼翼的擺了兩雙筷子,兩個酒杯。至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
獄卒起身,我抬眼在門口看到一個人,一個來探監的客人。
天烽王朝的皇帝,乾豐。
他一身便裝負手站在門口,隔著獄卒與我對視,兩月不見竟是兩鬢斑白,堅毅的下巴零碎幾根青絲,只是那雙眼睛精光依舊,透著運籌帷幄的精明。
獄卒小心翼翼的擺好就悄悄出去了,乾豐自顧自的坐下來旁若無人的喝起酒來。我青衣又豈是惺惺作態之輩?
於是輕斂裙裾,優雅的落座對面,含笑給自己倒了一杯:
“小女子竟不知,陛下也愛喝這女兒家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