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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窘:“你知道?”
春花走進,笑笑:“雖然我春花並不比那人神話一般,至少還是神鬼怕見的,況且……”他故意拉長音調,意味深長的看看我:“三年期將滿,我想看看故事的結局。”
我心下一黯,面上卻不以為意得打了個哈哈:“得春花大人相庇,他該是相安無事了!”
至於結局,也是時候了……
說也奇怪,靨落的逝去,涯先的的心還有我們的行程,我都不曾透露分毫給任何人,可是大家還是陸陸續續的來了,先是酒紅,然後是茱萸天塵還有墨梵。酒紅帶來了桃樹枝,茱萸和天塵看了靨落的‘念咒’。
茱萸問我:“以後要怎麼樣?”
我搖搖頭,“人生在世,有太多的道不清說不明,我青衣為人三百多年,終是看不破這紅塵三千,那道士有一句話說對了,若是哪天我懂了這紅塵,便怕是再也撇不清了。”
茱萸還想問,我無謂的笑了。
我說:“青衣為人一回,值與不值不便與人道也,你該於我高興,我的孽緣怕是到頭了。”
茱萸:“放得下麼?真的能放得下麼?”
我笑笑,什麼也沒說。
我想放下放不下始終是試試才知道的。
茱萸始終還是流淚了。
我卻笑了。
我想,認識他們真好啊。
臨走前,院子裡的桃花居然開了,我看著滿院翻飛的桃花心裡暖暖的,突然想起埋在靨宮桃樹下的哥哥,不知道他現在做了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幸福著,我沒有去查他的輪迴,卻用自己的壽命添了他的福報,我希望愛我的人幸福。我環著桃樹把臉深深的埋進樹幹上,呼吸著桃樹的氣息,有腳步聲走進,睜眼看到小無一張好奇的臉。
“小無喜歡桃花嗎?”
“恩!”
“為什麼?”
“……恩……因為青青喜歡。”
“那青青送你桃花好不好?”我掬起一捧桃花輕輕放在他的手掌上。
他甜甜一笑:“青青以後也會送我桃花嗎?”
我一怔,道:
“會的!”
這顆桃樹是青衣送給你的,送給涯先的,它總會開花的。
我告訴小無,我要出趟遠門,小無交給了春花,春花交給了墨梵,而酒紅交給了小無。不論如何,都是寂寞的人,總是需要相互支持的理由。那就給他們一個理由吧。
在一起的理由。
離開鳳凰村的那個早晨,天空下起了雪,飄然晶瑩。宛若那個冬天我站在大雪裡,站在落紅樓前,那時我初入凡塵。
我看著翻然而灑的雪花,沉聲笑了。眼角餘光下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探頭探腦。
涯先啊,每次都是我看著你離開,這次讓我先離開吧,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們有太多的意外在一起,卻也有太多的意外不能在一起,你會忘了青衣,青衣也會學著忘記。
我款步走入茫茫紛飛的雪花里。
紛飛的雪花里,一條青蛇蜿蜒而去。
沒有告訴茱萸的話:
我選擇做回青蛇。
奈何
幽暗的地府,魂靈們排著長隊等待在奈何橋畔,神情戚戚。孟婆一如既往的忙著手中的職責,一臉漠然。只是默然的魂靈里偶爾會傳出幾句絲絲低語,不高不低,卻正好讓前後左右的魂靈聽得見。於是魂靈們紛紛抬眼向一個方向望去。
奈何橋上一白衣少年定定站著,垂首目光落於河上,不言不語。
一直……一直……
青煙起,隱約青煙間一女子騰空而出,眉帶疲憊,眼裡隱隱笑意,卻是說不出的姿容美麗。少年似有所覺,並不回頭,只輕聲道:
“青姐可是想透徹了?”
女子不答,只微笑的化作一條小小青蛇,攀附在少年的肩頭。少年似是沒想到般詫異的凝視著肩上的小蛇,旋即莞爾。
“這就是你的選擇啊,做人有什麼好?又有什麼不好?”少年語氣疑惑,似詢問又似自語,“青姐不悔麼?”
那青蛇似是困了,良久才道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你日日夜夜守於這陰涼的河畔這上,幫助些無關緊要的人,做些事不關己的事,可曾有所得?有所惑?有所厭?”
少年但笑:“事不關己麼?也不盡然,助人就是幫己,這是功德。”
“那闕兒可曾滿足?”
少年還是笑,笑的疏離又溫暖,一雙深邃的黑瞳有些微的波瀾起伏,“是的,我很幸福!”
小蛇說:“我不會再做人了,讓我好好睡一覺吧,把我的全部功德去還了他的業障吧,還望來生他活的逍遙,以後這冰冷的奈何,我陪你一起觀者世間悲喜,參這大徹大悟,可好?”
少年怨道:“你道撇的乾淨!想這樣一覺睡醒就重新開始麼?”見‘她’不答話,輕輕搖了搖,方知那人已經散盡全身功力沉沉睡去了……
這就是她的選擇,用這數百年的道行去還了債,不論是自己的還是他的,然後永不為人——
做一條輕巧的小蛇,自由來去,相忘。
之後,來冥府報導的魂靈們都能看到忘川之上一條白色身影,而白衣少年的肩頭棲著一條紋樣瑰麗的青蛇,偶有動靜卻不見醒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關於《落青》
《落青》本事看了張曼玉的青蛇有感而發寫的,一個道士和一條蛇的愛情。
落青沉寂了三年,期間我改了好幾個版本,沒有一個是我滿意的,後來才發現,改變了的,不論故事情節如何,都不是那時我想要的感情了,比來比去還是這個版本最後,所以原封不動還給讀者。寫在那個時候的《落青》致我最美麗的花。
請打開那柵欄的門窗靜靜地站著,站著象花朵那樣安眠你將在靜默中得到太陽這就是我的祝願
番外一 悟道一
番外一 悟道一 悟道的人,一生就是一個道場。而我是一個道士。
風花帶我上崑崙的那個時候,我七歲,當時我還不知道道士是什麼。可是當我明白的時候,風花對我說:
“你生來與道有緣,收你做入室弟子可好?”
我懵懂未知的答應了。
風花給我的道名是“涯先”。
風花說,學海無涯,苦海無涯,而涯先是‘先涯而知’。
我有兩個師兄,大師兄亦天,二師兄墨梵。他們似乎很喜歡我,對我很好,尤其是二師兄,總跟在我後面捉弄我,當然我也不是吃素的,師傅說我根骨奇佳,所以初期初年我總被欺負之外,後來也只有我欺負他們的份兒了,大師兄性溫知大禮,於我悟道幫助不少。二師兄有些許偏執,為人倒還算善良。我的童年就在這樣修道悟道中匆匆而過。
這裡的人十四歲成年。成年那天師傅給我們每個人都卜了一掛。掛中所向極是玄妙,我和師兄們都不知所以,只有師傅臉色煞白,似是打擊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