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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下雨的整個過程中這聲音也不曾斷過,那雨水也未必是清澈透明的,總是混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稀的稠的,五顏六色,貌似…挺好看,聞上去還有古怪的香氣。西羋洲大陸爭相流傳這奇景,一說是當年布雨的龍王爺看不忍土地過於貧瘠,大發慈悲順帶撒點天界產的肥料,一說是龍王爺每次下雨前都要吃飯,不然沒力氣幹活。可是一吃飯他就拉肚子,拉出來的龍屎是滋養天地萬物的精華,別的洲都沒有,稀罕著呢!
這話後來傳到秋源君的耳朵里,臊得他龍臉通紅,羞愧難當。
日月星辰變幻,春夏秋冬交替,秋源遭了十年的罪,意外的是,西羋荒洲因為接受了這種與眾不同的夾雜著高級「肥料」的雨水的滋潤,萬事萬物竟漸漸地發芽生長,羋陽湖水一日日增多,到後來千里水波瀲灩,一眼望不到邊。水中的魚蝦蟹等等但凡得了生機,便扎堆繁殖,陸續壯大。十年時間,西羋洲大陸生機盎然,有了花草樹木,有了飛禽走獸,有了蛇蟲鼠蟻,有了靈氣妖氣,有了裊裊炊煙。
因著這樣的開端,西羋洲雖離繁盛差距特別特別遠,總歸是一天天變好了。
第十一年始,西羋洲上空的雷聲正常了,雨水也正常了,秋源君也到生產的時候了。顛著圓不溜丟的肚子,秋源君,一條即將生產的巨龍盤橫在羋陽湖底最深處,疼到震起湖水動盪,湧出滔天巨浪,歷時九天九夜,時間久到羋陽湖裡才繁衍起來的生靈們疑心發洪災而惶惶不安,羋陽湖卻歸於風平浪靜。
除了老鱉,誰都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因為秋源君誕下個毛茸茸的老虎崽兒。
而羋陽湖水君的艱難人生,才剛開了個頭兒。
第2章
作為一條公龍,卻下了一隻老虎崽兒。秋源君驚愕之餘幡然醒悟,這小老虎多半是那已經魂飛魄散的魔尊錦斕的種。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錦斕作為一隻母老虎,即便和他一度春宵,也不可能具備給雄性下種的功能。對於自己為什麼能懷孕,他認同的是忠僕老鱉之前經過反覆研究得出的結論,「君上之所以懷胎,是因為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誤得了什麼怪力亂神的機緣或者誤吃了某種能坐胎的稀世靈藥。」
如此看來,吃錯藥的或許不是他,而是那隻母老虎。畢竟他的小崽是只小老虎,且除了錦斕,他也沒和旁人行過雲雨之歡。
算了,再計較是蛋還是崽已經沒什麼意思。小老虎不識水性,撲騰個不停,剛出生就差點淹死在湖底,秋源君經過千辛萬苦才下了這麼個崽,哪裡捨得,忙將避水珠串穿在小老虎毛茸茸的小爪子上。小崽子總算安靜些了,小腦袋拱著她爹長長的龍尾找吃的,弄得秋源君十分尷尬。
一直伺候在側的老鱉看這情形,滿臉都是老姨夫般慈祥的微笑,「君上,小殿下這怕是要吃奶啊。」
「……」
不說還好,一說秋源君更尷尬了,他一條原本不該生崽,即使生崽也該下蛋的龍,渾身上下哪有開通產奶的功能?
好在羋陽湖乃至西羋洲都已經能夠提供給小崽子可以食用的生物。所以這個倒沒什麼好愁。反而是秋源君的產後憂鬱症,悄沒聲兒地出現了。
剛出生的小崽子有了避水珠,緩過氣來,便是活蹦亂跳的狀態。秋源君眼睜睜看著小老虎揪住他長長的龍鬚盪起了鞦韆,等吃飽了便順溜兒地爬到他老子頭上,扒拉著威武的大龍角練攀岩,上躥下跳,將龍腦袋當成一方樂土,玩的那叫一個高興,絲毫不見困意。
生產完的秋源君活動活動身軀,便頭頂著小老虎在水裡暢遊,或是浮出水面,小崽子玩累了便立在秋源君的龍頭之巔,甩著小尾巴眺望遠方,你別說那認真的小模樣兒竟也含了些微王者之氣,確有錦斕的幾分風範。彼時恰逢旭日初升,瑰麗的朝霞鋪滿了整個羋陽湖,溫暖的光線穿入湖中,光影隨著水波悠然晃動,那景象好看極了。秋源君腦門上頂著自己的寶貝疙瘩,於這霞籠煙拂的美景中憂鬱症顯得越發嚴重,半晌不語,末了紅著眼眶長嘆一聲,「就叫你明如吧。」
明如到一百歲,方化成人形,是幼兒的模樣,長得很像她父親秋源君,就是這性子十分的淘,到處禍禍個不停。秋源君初來羋陽湖時,不過隨遇而安,那時湖底也沒有其他水生物,唯有他和老鱉兩個,便將湖底的石頭壘起來,做成了可供歇息的房屋,明如出生之後,秋源君年復一年持續努力,在湖底蓋了宮殿,造了水下園林景致,招來陸地上跑的小獸下水給她作伴。明如有一次鬧脾氣,便把自己用水晶和珊瑚鋪就的房子連同花園全拆了,秋源君也不過感慨感慨,又不辭辛苦重新建造。
明如幼時極其纏著父親,秋源君外出公幹,也捨不得放下,只好帶著她去天上布雨,明如跨在她老子脖子上騰雲駕霧,秋源君陪著玩到天黑等回家時才想起忘了下雨,只好等明如睡著了半夜出來加班;明如要去山間獵活物,秋源君自然也陪著,明如化成人形之後,逐漸養成人的習慣,嫌飯菜不好吃,秋源君就親自下廚努力鍛造自己的手藝。嫌玩具不好,秋源君就動手給她做新的;去人間遊玩,明如看上什麼就給買什麼;明如在湖底住時間長了,秋源君怕她悶,就在羋陽湖的十幾個島上都建了行宮給她。明如又覺得沒意思,秋源君帶著她出了西羋洲,雖說盡游天下,但也沒少跟在屁股後面收拾明如惹下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