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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冀鷹為難道:“我還是回去看會書吧。”
“經冀鷹,你怎麼膽子越來越小,當日拿匕首殺刺客的膽氣都哪去了?”雪穆恂怒道,“不去是吧,不去本太子親自單獨去!”
他說完轉身就跑,經冀鷹看著他的背影頭疼得緊,嘆了口氣,認命地拔腿跟了上去。
風彥先名氣這麼大,住的地方自然也寬敞明亮,富麗堂皇,可再好的宮殿也此刻也被搞得亂七八糟,衣裳雜物丟得到處都是,臨窗的書案上堆了大量書籍捲軸,雪穆恂翻了翻,竟然在下面找出一碟不知道多久前啃了一半的點心,一個空酒瓶滴溜溜地滾了下來,幸虧經冀鷹跟在後面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才免了打碎酒瓶子露餡的風險。
雪穆恂用兩根手指頭捻起一塊沾了污漬的帕子,嫌惡地丟到一旁。他身為太子,什麼時候見過這樣邋遢的場景?他難以置信之餘又有些解氣,冷哼道:“看看,這老小子把住的地方弄成狗窩似的,這豈止是不講究了吧,簡直腌臢!這都多久沒叫人來收拾過了?難為他還能住得下去……”
他秉性純良,忽而想到偶爾聽聞的宮廷中捧高踩低之事,心裡頓時從嫌惡轉向狐疑,皺眉看向經冀鷹問:“喂,不會是服侍風彥先的人不盡心吧?看他不講究又沒實權,於是合起伙來暗地裡怠慢他?”
“不會吧,”經冀鷹目瞪口呆,“這可是風先生,名滿天下的前星辰使,就算我叔父見到他都得喊一聲師兄……”
“最好不會,可深宮之中,難保有些井底之蛙不知道風彥先的大名,”雪穆恂冷笑,“這群狗東西,最好別讓我不幸言中,不然回頭一個也別想跑……”
“噓,”經冀鷹豎起食指按在唇上,好氣又好笑地道,“太子,你忘了你是偷溜進來的了?小點聲。”
雪穆恂不情願地撇嘴,抓起手邊一本書就要丟開,經冀鷹眼疾手快一下接住,小聲道:“別弄亂了這些東西的位置……”
“本來就亂,怎麼反倒叫我別弄亂,”雪穆恂眼珠子一轉,恍然道,“你是說,這屋弄成這樣,不是內侍伺候不好,而是風彥先故意的?”
經冀鷹點頭,微笑道:“我猜多半是後者,太子請看,這邊是書是左三右四,那邊是前七後八,若我猜得不錯,這分明是最初級的星曜元極圖布局,小心腳下。”
雪穆恂奇問:“腳下怎麼了?”
“你腳下正踩著這幅星圖的太陰星位置,”經冀鷹道,“別動得太快,不然你要引其他星位一道轉……”
他話音未落,只聽嘩啦一聲巨響,四下書櫃忽然莫名傾塌,雪穆恂身手快,立即拖著經冀鷹跳了出來,不然兩人非得被書砸傷不可。
巨響過後,四下一片狼藉,窗扉門戶自動砰砰數聲緊閉,雪穆恂與經冀鷹面面相覷,雪穆恂困難地道:“這可不賴我,我剛剛動都沒動。”
經冀鷹苦笑道:“賴我,我只看出元極圖的布局,卻看不出這裡頭蘊藏多重變化,只怕從咱們踏入這屋子的第一步起,這個陣已經被觸動了。”
門窗都打不開,屋外又傳來陣陣腳步聲,想來跑是跑不了了,雪穆恂懊惱地嘆了口氣,拍了拍經冀鷹的肩膀道:“看來你又被我連累了。”
經冀鷹無奈地搖搖頭。風彥先的話猶在耳畔,他低聲道:“我也有錯,身為伴讀,我本來應當竭力勸阻太子行魯莽之事。”
這句話莫名地觸動了雪穆恂的心思,他沉默了會問:“往後,若你真的竭力勸阻,我會三思的。”
經冀鷹不大信,瞥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是說真的,”雪穆恂笑了笑,指著自己靴子上的一處污漬道,“看見沒?”
“看到了,早起風先生已經為這罰過你,”經冀鷹想了想還是出言寬慰他,“其實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雪穆恂啞聲道:“這不是污漬。”
“什麼?”
“是血,昨晚上,風嬤嬤身上濺出來的血點。”
經冀鷹詫異地看著他。
“哦,你不認得風嬤嬤,”雪穆恂強笑道,“就是東宮裡的風尚儀,她,她把我從小帶大。”
他沒有說多餘的話,經冀鷹卻莫名聽出其中的孺慕與眷顧。
“風尚儀是一個很能操心的人,憂慮得很,成天不許我做這個,不許我做那個,囉嗦什麼殿下啊,你身份貴重,你不能以身涉險,她說了有千八百回,我呢從沒當回事,”雪穆恂聲音越來越低,“從沒當回事,所以我不知道,她原來說的都是先見之明,我以身涉險的結果就是會連累了好些人,我的兩名親衛,你的那幫侍從,風尚儀,東宮上下,還有你們倆兄弟……”
經冀鷹忙道:“殿下,我跟經仲宇沒事,你別自責。”
“可也差點出事了,不是嗎?”
“請別為沒發生的事苛責自己。”經冀鷹笑了起來,“你是我帝國的太子,保護你原本就是每個羽人該做的事。”
“你們都這麼說,”雪穆恂凝視前方,輕聲道,“可你們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看見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