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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仲宇抖成篩糠一樣,想哭又不敢哭,哆哆嗦嗦道:“哥,哥,他,他要你抓那個人換,哥救我……”
“住嘴!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經冀鷹怒斥道,“寧州經氏的子孫,死也不受這種脅迫!”
經仲宇絕望地哭了起來,陶傑譏諷一笑,拍拍他的腦袋遺憾道:“看來你在你親哥哥心裡也不過如此嘛,可惜喲。”
他話音未落,舉起劍便要往經仲宇手臂上削去。
小胖子嚇得高聲尖叫起來,經冀鷹怒火上涌,正要不顧一切撲過去與陶傑同歸於盡,就在此時,空中突然傳來利箭破空之聲,陶傑眼疾手快側身一避,哪知這支看起來射向他的箭卻沒瞄準他,而是噗的一下,箭鏃直釘入木地板,只余箭杆嗡嗡晃動。
陶傑抬頭,卻見適才還躲在經冀鷹身後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羽族小太子,不知何時已沉穩下來,不僅穩穩站著,還彎弓搭箭,只是他手上的弓箭是一把精巧得如玩具般的小弓,弓弦上搭三根短箭。因這張弓形狀小巧,背在身後裝飾品的意味大過武器,反倒讓人輕易忽略。與弓配套的箭亦小巧玲瓏,箭杆材質猶如白玉,箭鏃泛著潤澤之光,壓根不具備殺人利刃的銳寒之氣。
這樣的小弓小箭,很像經仲宇這個年紀的小羽童練習射術所用,可愛的意味遠勝於威懾,再配上小太子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標準射箭動作,令人一看就想笑。
陶傑確實也笑了,笑的時候他並無惡意,反而莫名其妙的對這位羽族小太子生了些寬容,就如大人看到胡鬧的小孩那樣,總是忍不住會給多兩分憐愛之意。他甚至想,如果沒有這個操蛋的九州帝國,如果換成任何一個羽人與人族平等共處的太平年月,可能他真會不忍心殺眼前這位秀致稚嫩的羽族少年,他才多大?聽說連“瘞發禮”還沒來得及行,這個年紀無論放在瀾州還是中州都是尚未長成的少年郎,都需要父兄們的悉心教導和愛護,更何況這位小太子看起來聰明又謙和,假以時日,他有無限成長的可能。
假如給他時間的話。
可給了他時間,又有誰會給中州千千萬萬飽受欺壓的人族百姓時間?
陶傑心中殺意頓起,他手一拉,毫不猶豫將一旁哭哭啼啼的經仲宇拉過來當擋箭牌,推著小胖子步步逼近,周圍的人族刺客也隨之縮小包圍圈,雪穆恂繼續飛快地射出數箭,可他不知是緊張還是射術太差,總之射出的每一箭都落空,準頭之差就連人族刺客們都有些看不下去。
陶傑舉劍嘲笑道:“趕緊把你的玩具收起來吧,射術差成這樣,不嫌丟人現眼麼?你好歹還是個至羽呢,站好了,受死吧!”
雪穆恂對周遭殺氣騰騰的人族視若罔聞,固執地再一次彎弓搭箭,然後再一次將箭射到眾刺客腳下。
陶傑的耐心告磬,他將經仲宇一腳踹開,舉劍衝過去便朝雪穆恂的頭顱橫削而下。
就在此時,雪穆恂矮身一躲閃,靈巧避過劍鋒,隨後就地一滾,在圍成圓圈的刀光劍影齊齊亮起時飛快跳起,隨即腳下用力,奮力地沖天一躍。
這一躍直跳至半空,仿佛靈巧到毫無重量,雪穆恂忽而仰面長嘯,那嘯聲全然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少年能發出來,而是極為恢宏浩大,像古早瀾州春雪融化,奔騰的河流自森林深處噴涌而出,像有成百上千的古老的羽人獵手將靈魂全匯聚在少年單薄的胸腔中,他們同時發出聲音,同時響應山川林海激流野獸的呼喊。長嘯聲中,雪穆恂身上各處仿佛迸射出白色的光線,陶傑以為自己看錯,正要定睛細看,卻見那些光線沖向雪穆恂背後的凝翼點,嘭的一聲巨響,一對獨屬於瀾州帝羽血脈的碩大光翼,宛若暗夜火花驀地綻開,光線耀眼到令所有人都不敢正視。
“鄂布羅迪斯,賢者之魂!是賢者之魂!”還沒死絕的羽族人紛紛喊了起來,甚至有人涕淚交加,有人本能想屈膝跪拜。
陶傑不知道什麼叫鄂布羅迪斯,他也不想知道羽族這個古怪發音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一種強勢的力量壓倒性地從那個懸於半空的羽族少年身上散發開來。這樣的威壓令他恐懼而顫慄,更令他無端端直覺若現在不當機立斷殺了雪穆恂,接下來沒準就會面對更大的危機。陶傑立即丟下經仲宇,雙足一蹬提劍撲了過去,舉劍便刺。雪穆恂見狀撲了撲身後的光翼,霎時間飛升得比陶傑還高,他手中握著最後僅剩的一根箭橫在胸前一擋火花四射,那箭杆竟非鐵非玉,材質堅硬,竟能硬生生擋住陶傑的血色長劍。
陶傑到底不能跟羽人一樣長時間懸在半空,一擊不中便落到地上。他仰頭眼見雪穆恂再度振動光翼,心裡不詳的預感愈來愈強烈,他忙抓起地上一柄長刀劈手投過去,咔嚓一聲,那刀被光翼帶出的巨大氣流揮開,雪穆恂就在此時猛然俯衝而下,將手中最後一根箭杆牢牢扎入地面。
陶傑猛然發現,原來那些小箭全部不是射空,而是全按照既定位置圍成一個奇異的圖形,而最正中的位置恰好便是雪穆恂最後撲過去補上一箭的位置。他腦子極快想到一種可能,霎時間臉色大變,吼叫:“秘術!殺了他,這是秘術!”
然而為時已晚,他話音未落,整座木樓內突然間風雲突變,仿佛瀾州擎梁山山巔招致冰雪崩塌,雪流奔騰直下,大如雷霆的轟隆聲此起彼伏,震撼激射,倏忽間有無數身著古老獵裝,彪悍勇猛的至羽戰將張開光翼飛馳而下,這些至羽們都手持弓箭□□殺氣騰騰,無數利刃頃刻間刺了過來,陶傑慌忙本能地舉劍相抵,哪知他一用力才發現,自己的手腳皆被看不見的猛烈力道拉扯住,連劍都舉不起來。陶傑大驚失色,眼睜睜看著那至羽戰將穿過自己的身體,這才醒悟過來眼前這些人皆是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