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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明明好端端的一點事沒有……”
“那是雷將軍去得及時,是你遇上一個為人仗義碰巧又帶了好些侍從的經家子弟,是那幫人族刺客年紀太輕,勇猛有餘,思慮不足,是天不亡我羽人帝國,你還好好站在這逞威風,可不是你自己的功勞啊太子。”
那人舉起三個手指頭,“這些人身負三重錯,你不僅不罰,還要持劍攔著人行刑。賞罰不公,帶頭抗旨,處決赦免全憑一己之好惡,你這樣有何臉面對得起將你救出重圍的雷將軍,對得起這些圍剿刺客的侍衛隊弟兄,對得起這宮裡沒犯錯的其他人?小太子,你真的知道我為什麼笑你麼?”
“不是笑你自不量力,而是笑你,從一開始發力點就錯了,尋常人可以拎不清,可你是太子,你拎不清就會姑息養奸,看起來似乎救活了人,可暗地裡,卻會害死更多人。”
雪穆恂握緊雙拳,低下頭。
雨漸漸有些小,他抹了把臉,抬起頭不甘又無奈地問:“我該怎麼做?”
那人又笑了,道:“教你現下是來不及了,看著點。”
他踏步上前,揚聲道:“殿下仁慈,饒爾等不死,然死罪能免,活罪難逃,在場有品級者削去品級,無品級者充入徭役,風尚儀,革去尚儀位,處黜翼刑。”
雪穆恂大驚道:“黜翼刑?風尚儀往後豈不是不能凝翼飛翔了?不行……”
那人從腰側拔出一柄尖銳小錐,遞過去道:“怎麼不行,拿出點太子的氣勢來,動手吧。”
雪穆恂後退一步,大聲道:“不。”
“你不會以為闖了這麼大禍,處罰都落到別人身上吧?”那人淡淡地道,“小太子,這是對你的處罰,要麼你動手,要麼侍衛動手,可若是侍衛動手的話,可就不是黜翼刑,而是斬立決了。麻利點,你不知道我勸陛下留下她這條命很是費了一番口舌嗎?”
雪穆恂面白如紙,抗拒地搖頭。
“殿下,”風尚儀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襟,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動手吧,這是陛下對你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我沒關係,我這麼大年紀了,又不用去風翔典顯擺,飛不飛的有什麼要緊?”
那人上前一步,將那柄長錐遞過來,嚴厲地道:“殿下,你的國土上兆民未安,兵戈未息,多少人翹首以待,將身家性命畢生榮辱系你一身,你卻在這等小事婆婆媽媽,帝羽雪氏到你這裡是準備退隱瀾洲偏安一隅了麼?”
雪穆恂心下震動,接過長錐,按住風尚儀的肩膀,低聲喚了一句:“風嬤嬤,對不住。”
“我無怨,動手吧。”
雪穆恂大吼一聲,舉起長錐猛然刺入她身後蝴蝶骨下的凝翼點。
風尚儀痛呼,倒在地上,鮮血自傷口慢慢滲透出來。
雪穆恂呆立當場,他伸出手想扶,卻像被那血燙傷一般猛地收回手。
“你做得很好,給我吧。”那人過來,伸手握住雪穆恂顫抖不已的手,掰開他的手指,將長錐收了回去。
雪穆恂紅了眼,抬起頭,抖著嘴唇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好了,今日你學得夠多的,回去歇息吧。”那人拍拍雪穆恂的肩膀,轉身要走,忽而想起什麼,回頭道,“忘了說,從明日開始,我會教你一段時期。我叫風彥先,你要喚我風先生,別叫老師,你夠不夠格做我的學生,咱們且再看吧。記住,每日清晨丹鳳門上課,除非皇城動盪,地陷火災,否則一概不許告假,聽清楚了?”
雪穆恂呆呆地點了點頭。
那人滿意一笑,轉身大踏步離開。
“我沒聽錯吧,他,他說他是風彥先?當年我在襁褓之中給我行賜福禮的神木園總廷星辰使?”雪穆恂難以置信地道,“可風彥先怎麼是這個樣子……”
雷修古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默默將傘再度罩到他頭頂上。
3
皇城偏殿。
或許是經歷過的刺殺令他心有餘悸,或許是得知自己保護的人竟然是當朝太子而心緒不寧,經冀鷹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來,捻亮燈開始演算星圖。
窗外雨聲大作,就算窗扉緊閉,雨水也還是一個勁沖刷縫隙之處,濺進來不少雨點,將臨窗一張案幾淋濕了大半。
忽然一聲響雷炸裂,睡在床榻上的經仲宇猛地被驚醒,哇地大哭起來。
經冀鷹無法,只得放下筆去哄他,經仲宇可能死裡逃生被嚇得緊了,壓根不吃他哄小孩這一套,反而越哭越大聲,哭得撕心裂肺,沒哄多久經冀鷹也累了,不耐道:“別哭了啊,再哭我把你丟出去信不信?我告訴你啊,外頭可是黑燈瞎火大雨傾盆,這裡又是偏殿,別怪哥哥沒提醒你,皇宮的偏殿外頭會藏著掖著些什麼髒東西可不好說。”
經仲宇掛著淚傻傻問:“什麼髒東西?”
“就是冤魂啊,你不知道啊,當年故太子薨逝,羽皇遷怒東宮侍從,一口氣殺了一百多人呢。你想啊,這些人可都是枉死的,莫名其妙就被砍頭,冤氣大得很……”
經仲宇呆了呆,頓時哭得更起勁了。
“行了行了,乖啊,我騙你的,”經冀鷹頭大如斗,認輸道,“別哭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