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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蜀山一共也就十三個穿紫衣的弟子,你說的是哪個?”
“就景家的那個大公子——景源啊!”
聞及敏感詞,江夜白的耳朵不由自主就豎了起來。
“哦哦,景源,是不是十二歲就高中舉人的那個?”
“就是他。少年英才,可惜無心仕途,最終還是修真去了。”
“這話說的真沒見識,修真不比仕途強百倍啊?御劍飛行,吞雲吐霧,何等快意?”一人滿臉嚮往。
“我聽說景公子修真,是另有原因的。”一人吞吞吐吐。
“哦?什麼原因?”
“聽說他家給他訂了門不合心意的親事,所以他寧可去當道士。”
“還有這種事情?作孽啊,哪家這麼不要臉,活生生逼走了這麼前途無量的青天大老爺啊!”
“聽說是姓江的一戶人家,做買賣的。”
“哦——”眾人一齊拖長語調,神情中滿是嘲諷。
“……”江夜白無語。
沒辦法,這年頭,商人受歧視啊。可當初是景家主動來求親的,怎麼就變成她不要臉了呢?而且怎麼就確定那景源一定會是青天大老爺?沒準是個大貪官呢?總而言之為什麼輿論一邊倒,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就全認定是她的錯啊?
江夜白只能在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沒關係,他們說的不是我啊不是我……不過這倒提醒她了,彤城江家大小姐這身份是絕對不能再要了。想要在蜀山上過得太平,她必須要隱瞞自己是景源前未婚妻的事實。
眾人還在八卦,空中突然飛來一個人。
真的是很突然的飛來。
一道風過,地上多個影子,眾人抬起頭,就看見一灰衣人踩在劍上,那叫一個英姿颯慡、仙風道骨。
光看那身標誌性的衣服,眾人就知道這是蜀山白紫灰藍青中的灰衣弟子。一般初入派的弟子都是穿青衣的,練到一定修為後,晉升為藍,再慢慢一級級升上去。
此人身穿灰衣,顯見地位不低,又能御劍飛行,長的更是一表人才,直把一干人等看得是心馳神怡。
灰衣人飄然飛來,劍光在他足下忽綻出一朵蓮花,再緩緩消逝,光芒散後,他的人已站到了地上。
眾人被這一幕驚艷得無以復加,一片安靜。
灰衣人目光一掃,嘀咕了聲:“怎麼還有一個沒來?”不過他也不需要旁人回答,轉身抓起木桌上的牌子。那牌子本就是紙做的,被他折了幾下,變成了一隻船。
他將那紙船往河中一丟,只聽嘭的一聲,原本手掌大小的紙船瞬間膨脹了數百倍,變成了真船一般大小。只不過搖搖晃晃,看上去,還是紙做的。
灰衣人露了這麼一手後,側頭對眾人道:“十六名弟子出列,跟我上船。”說罷,腳尖輕輕一點,人已飛身上船,落在船頭上臨風而立,姿勢極是瀟灑。
岸邊眾人面面相覷,有幾人躡手躡腳的走過去,看看那船,又停下了。
灰衣人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站著,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大家心裡清楚,這恐怕是今年的考題,只有能上船的人,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蜀山弟子。
終於有個弟子仗著自己水性好,一咬牙,踏步上船,誰知雙腳剛踩上去,紙船就一個傾斜,他連忙伸手抱住船帆,結果卻是連人帶船撲通一下翻了個個,一下子掉進水裡。
此人忙不迭的游回岸上。
灰衣人手指一點,紙船重新立了起來,看上去無比光潔,竟是半點水露都沒沾上。
有了前車之鑑,其他人又都不敢上了。
先前那十歲大的童子,看看別人,又看看船,突然開口道:“這船真的能上嗎?”
灰衣人並沒有因為年紀就輕視他,聽他問,便答道:“是。船渡有緣人。”
“怎樣才算有緣?”
灰衣人笑了笑:“心誠則靈。”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小U醬,努力!
上船
江夜白心想完,作為非自願被脅迫進蜀山學道者的她肯定是上不了船的了。也罷,要卡在這一關倒也好,直接打道回府跟母親大人告罪,總比真上了山真要學那些什麼修真辟穀的強。
她這邊還在權衡,那邊名叫靈梳的童子已轉身,朝他爹跪了下去:“爹,孩兒此去,不知何年能再相見,我先謝您養育之恩,給您磕頭了。”說完,噔噔噔,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一時間,搞得大家都心酸起來。
確實,歲月如梭,對修真之人來說,更是彈指千年。別看他區區一孩童,上山後,想再下來,不知又是多少年後了。那老翁看起來已年過六十,不知還有幾年能活。
如此一想,頓覺修真一事,果然是無情之舉。
眾人的嘆息中,靈梳磕完了頭,站起來,朝紙船走過去。到岸邊,輕輕一跳,穩穩噹噹就落到了紙船上,船身竟是半點沒搖。
灰衣人看著他,目中似也隱含讚賞:“我說了,心誠則靈。”
岸上的其他弟子看了,頓時了悟。這船雖然是紙做的,但只要心懷赤誠之心,就不會落水。明白了這點後,眾人也紛紛該告別的告別,該捨棄的捨棄,一個個滿臉誠懇忠厚熱忱的去上船。
其結果自然是有的上了,有的撲通落水。
最後就只剩下江夜白還沒動。
眼看灰衣人的目光朝她瞥過來,她只得硬著頭皮上。走到岸旁,鼓起勇氣,伸出一腳,剛踩到甲板,就覺船身往下一沉,她的心也跟著一抖。
就在這最關鍵時刻,邊上突然衝過來個人,把她一撞——
撲通!
毫無懸念的落水。
然後,撲扇、呼救、溺水。
一道紅光飄下來,江夜白只覺腰上一緊,身子一輕,破水而出,滾到了甲板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心想著遲到了,所以就急忙忙衝過來沒看人,你沒事吧?”嘰嘰喳喳的聲音湊到耳邊的同時,一張臉出現在視線中。
大眼睛,桃心臉,扎著兩條長辮子,一笑,就露出了兩顆小虎牙——竟是個漂亮的不像話的紅衣姑娘。
紅衣姑娘見她表情迷離,於是又問一遍:“沒事嗎?”
江夜白僵硬的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已經在船上了。
不會吧?這麼容易?還是……因禍得福?
她伸手摸了摸甲板,原本明明是紙做的船,在這一刻,忽然變成了實木,只聽呼啦幾聲,船帆升起,鼓滿了風,向前馳去。
“很好。人齊了。”她聽聞船頭的灰衣人,如是說。
人齊了。
但事實是,16名弟子,外加一個遲到的紅衣姑娘,原本明明是17人的名額,而此刻,船上只有9個人。
江夜白絞著自己濕嗒嗒的衣服,心有餘悸。如果不是那紅衣姑娘恰好撞過來,就憑她之前那一腳踩下去的反應看,八成就會掉下去。不過,如果說此船非心誠之人不得上的話,為什麼自己卻可以被救上來呢?裡面莫非有什麼玄機不成?
江夜白最好的一點就是——想不通的,那就暫時不想。因此沒鑽這個牛角尖,只是轉動目光,打量此刻船上的九人。
四女五男。
四個女子中除了她和這個極盡美貌的紅衣姑娘外,還有一個瓜子臉,眉眼細長,顧盼間媚態十足,按街頭巷尾通常的描述就是——狐狸精;還有一個人高馬大,手腳粗壯,看起來一副笨笨呆呆模樣,按街頭巷尾通常的描述就是——男人婆。
此刻,男人婆正東張西望,好巧不巧跟她的目光對到一起,江夜白正想收回時,就見男人婆開口道:“我叫白蓮。你呢?”
“噗!”旁邊有個男弟子在笑。
江夜白也在心中暗嘆:起什麼名字不好,非起這種跟形象太過反差的,擺明了是招諷啊。
白蓮的眼神立刻化作兩道飛刀殺了過去,該男弟子嚇的連忙收笑扭頭。白蓮這才作罷,繼續期待地看著江夜白。
江夜白只好回答:“我姓江,叫小夜。”
正琢磨著白蓮主動親近自己是什麼緣故,就見白蓮又扭頭去問紅衣姑娘:“你呢?”
紅衣姑娘眨眨眼睛,幾可看到有星光在她瞳中閃爍,江夜白心中又是一聲暗嘆:這樣的美貌,實在是太秒人了……
“我姓言,叫師采。言師採藥去的那個言師采。”
哎呀,好名字啊!江夜白驚艷。
白蓮則哦了一聲,道:“好怪的名字。”再問狐狸精:“你呢?”
狐狸精抿唇一笑,眼瞳幽幽,似暗夜下的花朵在嫣然開放,江夜白想:得,這位的美貌也毫不遜色……
“我姓花,叫花陰醉。醉花陰的花陰醉。”
江夜白忍不住將言師采和花陰醉來來回回打量了幾遍,得出一個結論:無論是容貌還是名字,這兩人都註定要是死敵了。
而兩位死敵這會兒也正彼此對望打量著,笑的很微妙。
幸好還有一個不微妙的白蓮,張口又問:“欸,你們都是為了什麼想修真的啊?”不待眾人回答,她又先自報門戶:“我是為了鋤強扶弱,伸張正義!現在之所以有這麼多壞人當道、民生疾苦,都是我的過錯,因為我太無能了……所以,我要努力修真,這樣就能有更大的力量去拯救他們!讓世界不再如此醜惡!”邊說還邊騰的站起來,拔出腰間的刀揮舞了兩下。
江夜白的表情頓時變成了崇拜。
不為別的,光為這個人居然能活著長到這麼大,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
再看言師采和花陰醉,也是一臉震撼。
白蓮對她們的反應相當滿意,收了刀重新坐下來,問道:“你們呢?”
言師采摸摸鼻子,明顯在她無敵的光環下深深感到了自卑:“不曾擁有遠大理想只會偷懶苟活的我,只是為了錢所以才來修真的呢……”
“欸?”三人都是一怔。
白蓮歪頭:“修真能有錢賺?”
“當然。”言師采笑了笑,“煉丹,要不要錢?糙藥,要不要錢?靈符,要不要錢?法器,要不要錢?這些,可都是要錢的。有需求就有供應,區區不才我,正好是一個小小的商人,此趟上山,修真為輔,主要就是為了賺錢去的。”
江夜白揉了揉眼睛,確信此人絕對不是她那嗜錢如命無孔不入的老爹後,深深感慨——這種商人居然也能上船,喂,那灰衣師兄的法術真的沒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