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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再度譁然。一直以來，人人只聽說過三百年前有魔族入侵，然後蜀山的崇香帶領弟子們堵上天眼，杜絕了這場悲劇，挽救了蒼生。自那之後，蜀山聲名大噪，赫然已是修真界的泰山北斗。
可沒想到，如今聽藍衣人和神衣的一番對話，卻像是另有故事……
一時間，人人腦中想到了兩個字——“陰謀”。
秦長老面色大變，想要阻止藍衣人繼續問，但周長老在一旁朝他搖了搖頭。是啊，如果此刻阻止，眾人的疑惑不但不會消除，反而更大。
不能阻止……
可就這麼眼睜睜的看下去？
秦長老和二長老對望一眼，從對方臉上都看到了不安和慌亂。
藍衣人的問話仍在繼續：“那麼這次為什麼你覺得這個女孩子——”他一指慘白著臉依舊站在門檻處的江夜白，“她能擔當補天大計呢？”
神衣沉默了。
身後的白幕，久久沒有動靜。
眾人等了一會兒，有按捺不住的，紛紛叫嚷起來：“神君，快說啊！”
“是啊，為什麼選她啊？”
“你覺得她比得上崇香？”
“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
這時，連神機仙姝也站出來道：“神君，當初確實是我們聯手將您召喚出來的。但您自己選擇了江姑娘也是事實。你若有苦衷，此刻我們這麼多人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麼？”
此姝很是聰明，這麼一說，不但擺脫了跟蜀山有串通的嫌疑，還表明了自己是站在大家那邊的。
也許是聽了她的保證，神衣動了動，突然直飛到藍衣人身邊。
與此同時，白幕上寫道：“因為她威脅我，如果我不選她，她就吃了我吃了我啊！”
大殿內眾人的目光，再次齊刷刷的朝同一個方向盯了過去——
江夜白。
“而且——”白幕上的字仍在繼續，“她剛剛還把花陰醉也給吃了！活生生的同門師妹啊！就那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吃掉了！她什麼都能吃，她才是真正的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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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都往後挪了一段距離，離門檻最近的那些人，更是嘩的一下，就沒了蹤影，空出大片空地來。
大家都聚集在上光殿的前半邊，離門遠遠的。
如此一來，越發顯得一隻腳在門內、一隻腳在門外的江夜白，形單影隻。
她的臉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頭髮因為之前的打鬥凌亂地披在肩上，看起來又是狼狽又是緊張。
作為她的師父，秦長老這種場合下，也只能率先站出來問話，聲音嚴厲表情凝重：“江夜白，神君所說的……是真的嗎？”
江夜白抬起眼睛，目光移向神衣，神衣哆嗦了一下，立刻縮到藍衣人身後。同時，白幕上的字一個個蹦的很急：“是她是她就是她！她還吸乾了聖池的水，吞掉了池裡的靈劍，對了，還有你們那個白衣弟子淺明，也是被她吃掉的！”
二長老驚道：“什麼？淺明明明被魔符封印在鏡子裡啊！”
“鏡子裡的是殘影，真的已經被她吃了！”
二長老轉向景源：“這是真的麼？”景源是負責解鏡的，因有如此一問。
景源神色淡然，雖然尊敬，卻不怎麼在意的答道：“魔符尚未解開，所以不知鏡內的情況。”這個答案可以說是相當不負責任，聽在眾人耳中，更像是確鑿了江夜白的罪行一般。當即有數人站了起來，義憤填膺道：“豈有此理，堂堂蜀山竟容此等魔物存在，置天下蒼生於何地，又置我們修真道於何地？”
“處死魔女！”不知是誰如此喊道。
底下立刻跟著叫了起來：“處死魔女！處死魔女！處死她——”
空中的白幕上，神衣煽風點火道：“大家別忘了，她可什麼都能吃，也許下一個，就吃到你們頭上了！趁她現在法力尚微，趕緊防患於未然吧！”
“處死魔女！”
“處死魔女——”
一聲聲，吶喊震天。
江夜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把所有人的話都聽進去了，又仿佛什麼也沒聽進去。
有個膽子特大的道士，欺她年幼體弱，當即拔劍上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道：“吾泱泱人界，豈容爾等魔物放肆！看劍！”
一劍划去，直刺咽喉。
眼看江夜白就要被刺中，劍尖突然斷了，一折為二，哐啷落地。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他們都在看，卻無一人看清那劍是怎麼斷的！
道士拿著斷劍，刺也不是，回也不是，漲紅著一張臉，羞惱到了極點，一咬牙，吼道：“魔女，敢毀我寶劍，我跟你拼了！”當下把劍一扔，人撲了過去。
江夜白依舊不動，她睜著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仿佛已經徹底嚇傻了。
而那道士衝到她面前，雙手剛碰到她的衣服，就發出一聲慘叫，同時，濃煙滾滾蒸騰，他的手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消失。
景源離他們站的最近，當即飛身上前揪住他的後頸一拉，再一擲，道士在地上一連滾了十幾個圈才停下，雙手已經徹底沒有了！
他看著自己的斷腕，血跟瀑布一樣噴薄而出，也不知嚇的，還是痛的，慘叫聲連連。
還是神機仙姝心地好，迅速念了個法訣，一道柔光將他的雙腕裹住，血就不流了。
場面一經控制，憤怒就洶湧而起。所有人都盯著江夜白，眼神中有厭惡有恐懼更有興奮。
她果然是魔女！
而他們是在除魔衛道！
不知從哪吹來一陣風，吹的江夜白的頭髮四下飄散，越發地形似鬼魅。
席間一人突然跳起道：“啊啊！是她！”
他身旁的人問道：“是誰？騅吾子，你認得？”
名叫騅吾子的人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她、她是遠古壁畫中的那個人啊！”
遠古壁畫，但凡跟修真沾點邊的人都知道，更何況此間眾人都是一定水準以上的高人。
那是刻在天堂璧上的畫。記錄的乃是人魔大戰的由始。
崇香三百年前之所以能拿補天說事，就源於遠古壁畫中記載了人與魔之間，曾經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魔族的公主，以一己之軀，征服和控制了人界。後人類開始學習修真，慢慢摸索和學習到了仙術，最終反過頭，將魔女擊敗。
被騅吾子這麼一提醒，眾人頓時發現：是有那麼點像。
不過魔族的公主極其美艷，而江夜白的姿色，雖有三分相似，卻已差了無數個台階。
騅吾子顫聲道：“她……會不會是魔女的轉世？”
“有可能！”眾人紛紛點頭。如果是輪迴轉世的話，樣子有點不一樣是正常的。
“可是……”有人提出異議，“她的法術看起來也跟那魔女……不太一樣啊……”
據壁畫記錄，魔女用的魔器是葉子，葉子所到之處，無不灰飛煙滅。
“換個樣子就不是了嗎？別忘了，剛才寒訣只是碰到她，手就沒了。這種觸之即毀的兇殘手法，從根本來說，和魔葉不是一樣的嗎！”
眾人慷慨而談，渾然忘記了，是他們先出手要殺對方的，“魔女”於情於理，不過是反擊而已。
景源眼中，依稀有薄薄的嘆息。
幾乎同時的，一聲重重的嘆息響了起來。
眾人朝聲音來源處看，嘆氣的人是周長老。
只見他搖搖晃晃的朝江夜白走了幾步。有人在旁叫道：“別再過去了，小心被吃掉！”
他冷瞥了那人一眼，腳步沒停，繼續一步一步，走到了江夜白面前。
“我……”周長老忽然抬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摸了摸她的頭，“我相信我的弟子。”
眾人被他眼神中的堅毅所震撼，一時間，全都沉靜了下來。
“我的小夜夜，不是魔物。她沒有吃過人。她也不是魔女的轉世。她是人類。和我們一樣的人類！”一片沉靜中，周長老用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正經表情，嚴肅道。
“周長老，雖然大家都知道你憐香惜玉，但如此包庇是不是也太……”有人企圖勸說。結果反被周長老一記冷光回過去，那人頓時閉上了嘴巴。
“小夜夜，走。有師叔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你！”周長老說著拉起她的手，轉身走人。
江夜白愣愣地跟著他走。
眾人各自驚悸了一下，很快就都回過神來，忙喊：“不行！周圖，留下此人！”
秦長老更是乾脆，袖子一揮，周長老和江夜白兩人面前頓時出現了一道壁壘，攔住去路。
周長老拔出腰間軟體，迎風一抖，變得筆直，正要朝壁壘砍去，二長老已怒吼道：“周圖，你要背叛師門麼？快把她放開！”
周長老淡淡一笑：“如果她有什麼意外，柳葉會傷心的。”
江夜白重重一顫，這一顫，似乎將她的靈魂，也徹底驚醒了。
柳葉，娘親的名字。
周長老不過是娘親當年的一個追求者，如今就肯為她如此出頭，而那個與她曾有婚約此刻又算是盟友的男人，卻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這樣一對比，自己還真是……好失敗啊……
江夜白慘然一笑，扭頭對周長老道：“周師叔，放開我吧。”
“不行，小夜夜，我一定會把你平安送回家的！”
“周師叔，您的大恩大德我領了，真的，但我現在，不能走，更不願走。”說完最後一個字，江夜白用力一震，周長老的手就被掙脫開了，他臉上露出始料不及的表情，喚道：“小夜夜……”
江夜白沒有理會，而是轉身，目光從每個人臉上緩緩掃過，到景源時停了一下，但很快就掠過去了。
雖然她看起來依舊瘦瘦小小，柔柔弱弱，但不知為何，被她這麼一看，眾人紛紛又安靜了。
人人屏住呼吸，靜等她的下一步。
而江夜白的下一步就是——
手指輕勾，分明溫柔、溫存、溫吞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