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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奇特無比。
身邊的大妖怪慢悠悠地帶她遊蕩,大約因她不嫌他丑,在她面前拾起了自信,便打開了話匣,“這座小鎮叫做荻水,是妖界與人間的銜接之處,人與妖共存。不過多數人類並不知曉妖怪以及其他五界的存在。”
她點頭,“我一覺醒來發覺此處竟是人間,也十分驚奇。”
“你閉關修煉睡了一百五十三年,外面早已經歷滄海桑田輪番變換。如今不少新鮮物事興起,人們也不捏著這樣的腔調說話了,回頭我可以教你。人間有諸多趣味,應當先從美食佳肴說起……”
每路過一家零食鋪子他便巨細無遺地說給她聽,其姿態與措辭讓她覺得師父就在身邊。雖然他提及的多數商鋪店門緊閉,她還是聽得入神,心裡那一丁點害怕也蕩然無存。
她想起師父曾把她兜在小缽里雲遊八方,同她講述人間至美的光景。那時她還是個蘑菇,萬般壯闊只能藉由令她成妖的一點靈性去“體悟”。師父向來清冷,那些時日不知為何話格外多,簡直像換了個人。不過她挺喜歡那樣的師父,就好像目睹一個遺世獨立的仙女從高台走到了凡塵,終於肯把嚴實封存的喜怒哀樂|透露幾分,給她瞧上一眼。
自那時起她便對人間有了期待,如今初次體味,果真壯麗無雙,叫她口水直流。
她美滋滋地舔著糖畫,將各界的趣聞聽得七七八八。
什麼“神”丁凋敝,神界內部還無端搞起了歧視;什麼仙界諸位揭竿而起,反抗玉帝老兒新設的加班制度;什麼冥界老鬼又溜去別處玩耍,被黑白無常抓回來抄名錄面壁;什麼魔界眾生的魔道主義精神式微,個個萎靡不振,宅在家中搞起了網際網路生意……其中夾雜著許多她聽不懂的生澀詞彙,大妖怪說這些古怪的說法皆來自人間,細細一品,甚是有趣。
她分外感激這好心的大妖怪能同她講述這些,望向他的目光也熱切了許多。她又多塞給他一個圓胖的饅頭,叫他:“大哥哥。”
“嗯?”他耐心地低下頭,“怎麼了?”
“你身上的味道與我好相似,你也是蘑菇嗎?”她不確信地提出自己的疑惑,由於太過緊張,“嘎嘣”一下咬碎了竹籤上的最後一塊糖畫。
他的步伐並未停頓,盯著她的眼睛,抿唇幽幽一笑,“不,我是你相公。”
第3章 認主
大妖怪拋出這句話,側過腦袋饒有興味地等待她的反應。
而話只聽清小半句,小蘑菇一心惦念著消逝在她口中的糖畫,愈發懊悔為何自己就不懂珍惜,一下便將糖畫吮沒了。忽而靈光一閃,她直接越過詢問“相公是什麼”的環節,直奔主題:“那……相公能吃嗎?好吃嗎?”
他嘴角一抽,並未立即作答。
小蘑菇剛淌下的口水未吸溜完,瞧見那寬大的袖口下露出他一截手臂,白皙的皮膚肌理分明,又如陶瓷般光潔無暇。她怔怔盯了一會兒,好似著了魔,等不及鬆開嘴裡的竹籤便轉向那截手臂,啊嗚一口啃上去,留下一排牙印。
這條手臂看著雪白生嫩,卻硌得她牙關生疼,仿佛咬上了塊磚。她瞬間恢復理智,黑眸中聚起水霧,吸著鼻子吐出兩個字:“難吃。”
他心頭被毫不留情地插了一刀。
她放開他的手,往遠離他的方向走了幾步,沖他的傷口扔一把鹽,還自顧自委屈上了:“不好吃,我不要。”
他嘆一口氣,“祖宗……”
她臉蛋鼓鼓的,縮進略顯寬大的領口裡。她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理虧,狡辯不下去,默了須臾,吞吞吐吐地認了錯,“對……對不起。我只是想舔舔,沒有要全部吃掉的……”
穿黑衣的大妖怪憋著笑,可勁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牙印,作勢抹了兩行清淚,極為幽怨地控訴:“不吃全部?那你是想留個腦袋還是剩條手臂?”
她萬分愧疚,扯起他斗篷的邊緣,“相、相公的手生得這般好看,又有我熟悉的味道,我沒忍住……”她切切地繞到他面前,從寬大的衣袖中撈出他那條受傷的手臂,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摸了摸,“對不起啊,唔……要不然,你也咬我一口吧?”說著就擼起袖子,畏畏縮縮地伸給他。
他忍俊不禁,抬起手指戳戳她的眉心,將她挽得亂七八糟的袖子放下,“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咬小姑娘算什麼英雄好漢,我才不咬你呢。你且記著今日這一口,日後我再向你討回來,如何?”
小蘑菇心虛地應了。
大妖怪領著她穿過寬闊的灰色路面,沿途經過數不清的樣式新穎的高樓,目睹無數奇特瑰麗的法器。
他帶她走進一座樓,來到另一扇不太一樣的鐵門前,抬手在牆上摁了一下。鐵門自己開了,門內是四四方方的小空間,三面牆上都是鏡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在牆上按來按去,鐵門閉合的下一秒,突然感到一股向上提升的力道。
她嚇了一跳,鑽進他斗篷下撲抱住他,“相公,這是何種法器,怎會……唔……”
他摸摸從自己斗篷縫隙里鑽出來的腦袋,“莫怕,這便是人間的雲梯,叫做‘電梯’,可載你往高處走,無需法術催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