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怎、怎麼幫?”
“要是你選柳玉枝,那麼她與紀知雲他爸的關係就會永遠成為秘密,不會被任何人知曉。也許某一天,他爸的屍體會在一個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地方被找到。要是你不想讓紀知雲再難過,我可以立即動身,把那狐狸揪出來。也許紀知雲他爸會得救,可但凡他還記得一丁點有關柳玉枝的線索,她就要遭殃。”
沈歆並非一個在律法面前可以大公無私的妖怪。修習醫術的本能叫她能放任紀知雲的爸爸獨自死去,可情感上她又希望三姨能夠掙脫一直以來困囿住她的枷鎖,得到真正的自由。
“能不能找到紀知雲的爸爸,再讓他忘記三姨對他做的事情?”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低低的笑聲順著她的髮絲淌入她的耳中,“可柳玉枝不會傻到在那個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氣息。對我來說,要想找出一個沒有任何獨特氣息的人,遠比找一隻狐狸難得多。”
就非得要她做選擇嗎?
一個場景驀地在沈歆腦海中閃現。她不確定地說:“我可能知道紀知雲的爸爸在哪裡,”她在他與門板的間隙中艱難地轉過身,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襟,“我……我們兩個人去找他,不要驚動韓夕和妖管會,好不好?”
***
荻水鎮西南角商業區的百貨大廈多數在晚上九點左右就提早打烊,柳玉枝的店面所在的大樓正是其中之一。
晏方思掃一眼路線,熟門熟路地撬開鎖,選了個不起眼的入口帶沈歆進了大樓。
柳玉枝的店面掛上了出售的字牌,不變的唯有木牌上三道囂張的狐爪印。晏方思揭開蒙在玻璃門外的厚重布簾,在門上尋到了一個細小的封印。他動了動手指,不費吹灰之力地劃開封印,避過監控攝像頭,拉著沈歆閃進店內。
店裡並沒有被搬空,柳玉枝將許多儀器設備裝箱打包,棄置在工作檯邊。這些儀器中不乏一人高的龐然大物,又大又沉,店裡一股濃郁的薰香更是干擾他們從中辨別出活物的氣味。
晏方思掃一眼堆放得里三層外三層的箱箱櫃櫃,煩躁地抓抓頭髮,“不然我還是直接把那狐狸抓到你面前吧?”
“不行!”沈歆斬釘截鐵,“我自己來找就行了,不麻煩你了。”
他一聽,反倒覺得這句話更讓自己處在危險的境地,於是陡然放下薅著頭髮的手,話鋒一轉:“怎麼會麻煩呢?我樂意得很,十分榮幸。”
她早就不吃他這一套,默不作聲地鑽進大小箱子中間尋人。
柳玉枝可以稱得上是她所認得的最為狡猾的妖怪了。店鋪內堆得滿滿當當,僅剩下一條極其窄小的道路。而箱子大多被與人無異的塑料模特的斷臂殘肢塞滿,每打開一隻箱子,沈歆便提心弔膽一回。
他們像是一支拆遷大隊,將箱子裡面堆放的雜物盡數倒騰出來,里里外外檢查一遍,再一一裝好。密閉空間內貯藏的近乎發酵的香味熏得他們頭昏腦脹。恍然間瞥見外面一道光束徑直朝著店內打過來,晏方思腦子一熱,來不及思考,便抓起暈乎乎的沈歆往其中一隻空箱子裡躲。
沈歆一驚,尖叫聲幾欲脫口而出,被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
燈光透過紙箱的縫隙,流光似的晃過他們臉上,兩人皆是大氣不敢出,等到刺眼的燈光與腳步聲遠離數尺他們才鬆一口氣,半點記不得,事實上他們支起了一個結界,外面巡邏的人根本無法聽到裡面的動靜。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她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個通透。
此時此刻,她呈一個跪坐的姿勢撲在他懷裡,手臂撐在他身後的一面紙箱上。他則是以手臂箍住她的肩膀,一條腿屈起,一條腿墊在她下面,看上去像是在將她纏繞圈禁。
她緊張地仰頭,眼神示意他快點放手。
可他怔住了似地一動不動,呼吸近在咫尺,心跳怦然有力。
紙箱似乎不再能夠支持他們兩人的摧殘,扭曲成奇形怪狀,好似只要外界輕輕一碰就要倒塌。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一撞,她下意識躲開,他卻追著她不放。
原先握住她肩膀的手不覺沿著她脖頸的曲線來到了她的頜骨,拇指按開她的唇。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嘴唇看,若有所思。
她心虛地撇開目光,小聲說:“我們還得找紀知雲的爸爸呢。”
他笑了,放開她,“我們翻過了所有的箱子,你也看到了,他不在這兒。”
她得了解脫,連滾帶爬地逃離大紙箱,背過身去摸燥熱的臉,“那我們趕快離開這兒呀,被發現了可不好。”
“等等吧,我腿麻了,站不起來,”旋即他又伸手去碰她手指,埋怨她的冷漠,“你都不肯拉我一下。”
她仍不看他,只朝後張開五指把手遞給他。
他只借了一丁點力站起來,“依照柳玉枝的狡猾程度,她應當不會明目張胆地把人藏在她自己的地盤。”
“那我們就真的找不到那個男人了嗎?”
“不盡然,你再想想,她可能把那個男人藏在哪裡?”
不會藏在她自己的地盤,那會藏在哪裡?
什麼樣的場所是可以讓男人的屍體被自然發現,又不會牽扯到她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