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刀鋒猛地騰起,魔物的血濺黑了半塊帳簾。影刃嗡嗡作響,戰意高昂,他把刀往肩上一架,心情頗為不錯,“你數五個數,待我解決了門外幾個小魔頭,你就跑。”
沈清宣面孔煞白地點點頭。
蒼溯君跟遛彎似地提刀出去了。
她在帳篷中間,哆嗦著尋到一根勉強得以防身的木棍,默數:一,二,三,四,五……
跑!
衝出去的一瞬間,整頂帳篷轟然倒塌,起浪推得她直撲上前,踉蹌好幾步才沒至於摔,但她沒有時間回頭,只跨過無數魔物的死屍,卯足了勁狂奔。
她沒按蒼溯君給的忠告往南逃命,而是繞過被燒毀的營帳,逆著人流直奔一處——那裡種了不少珍奇藥草,滋補療傷功效甚好,要是被魔族人拿走,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她火急火燎趕到那處營帳時,魔兵還未涉足此處。她隨手扯下羅裙的一塊紗,連根拔起幾株珍稀的藥草放進去,包好重新埋進土裡。她給藥草施了個保護咒。萬事備妥正要離開,魔兵卻好巧不巧,大搖大擺地趕到。
手中的木棍不知何時被劈得開了岔,她離暗門太遠,貿然跑過去只有喪命的份兒,索性扔了木棍,往臉上身上糊一團黑泥掩蓋氣息,而後抄起一把生鏽的鐵鍬,斜靠在架子旁凝神諦聽,祈禱來的是個瘦弱的魔兵。
唯在此刻,她有些後悔自己修習的大多是醫道療愈之術,拳腳功夫只會點皮毛,不然就可以提刀上陣,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如今怕是連命都難保住。
可她還算樂觀,轉念一想——
既然都是要喪命,不如帶幾個走。
魔兵掀開了帳簾,腳步聲近了,她甚至能聽清他們口中的獰笑。
“聽聞此處有仙界傷兵,手無縛雞之力,簡直是任挑任選。”
“仙氣滋養的傢伙果真不同,那可叫入口即化……”
“你們快些跟上,倘若被將軍發現我們溜出來可就不妙了。”
原來是一群欺軟怕硬的狂徒,專挑傷員下手。
沈清宣暗中運氣,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聽那腳步臨近便舉起鐵鍬,狠狠對著來人的腦袋砸下去。
“砰——”
生鏽的鐵皮被犀牛角頂穿,斜飛了出去,倒插進土裡。她手中又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棍。
——不太好,力量過於懸殊,一個也帶不走。她只有被吃的份兒。
長著一張犀牛臉的魔物仿佛只是被人用狗尾巴草撓了痒痒,鼻孔出了道熱氣,歪過頭打量她,好似在俯視一個笑話,“這裡有個小女娃,看上去很好吃。你們不准跟我搶。”
她嘴角一抽,使勁把木棍向前捅去,撒腿就跑。然而沒等她邁開一步,魔物便提著她的衣領將她兩腳拽離地面,拎到眼前看了又看,粘稠的口水直往下流。
“你也忒瘦了些,都不夠給我塞牙縫的。”
她徑直朝犀牛怪的頭頂淬了口唾沫,引來震怒。犀牛怪怒吼著張開大嘴,她像片吊在半空中的葉子,飄飄搖搖地被揉碎,碾入無底黑洞。
就在她的裙被腥臭的口水沾濕大片之時,那張血盆大口忽然不再動了。
扼在衣領上方的力道不知怎麼劇烈晃動了一下,卻緊緊拽著沒鬆開。她隨著龐然大物的倒地一同往旁邊墜去,不認命地掰著衣領上的獸爪子掙紮起來,被砸得兩眼一黑。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得血腥味,壓頂的泰山似乎又被堆上了一團重量,令好不容易爬出半個身子的她再度趴倒在地。
“你還真是——蠢得令人髮指。”蒼溯君無情的嘲笑從上方飄過來。
外頭已聽不見魔兵進犯的噪音,約莫是被除乾淨了。
蒼溯君殺人如麻的血性,果然名不虛傳。
她艱難地扭過身,對坐在犀牛怪身上的蒼溯君翻開白眼:“勞您讓讓。”
“這可不是求人的口氣,”渾身是血的蒼溯君悠然地在斬下犀牛角,從身上拆下一塊乾淨的紗布拭起刀,“叫聲‘爺’來聽聽。”
沈清宣咬緊牙關,扒拉著前方的土一點一點地往外挪。
“真無趣。”他仿佛玩累了,在她費勁拔出腳腕時悄然降落,蹲在她跟前,“你去仙庭帶個話,說戰況有變,魔兵是假意撤退,旨在奪取六合山。”
六合山乃仙庭重要樞紐,不可丟。
她抬起頭,發覺他好不容易恢復的身軀上又添了許多新傷,大處小處皆在淌血,十分瘮人,“你呢?”
“我自然是提刀上戰場啊。”
她支撐著抓住他的腳踝,“你這副狀況,即便上了戰場也是去送死。”
他瘸著一條腿,不甚在意地抹乾嘴角的血,“死便死了唄。”
沈清宣一愣,被他毫不客氣地拎著後襟拽起來。他一字一頓地交代命令:“入侵此地的魔兵暫且被我肅清了,你往南走,回仙庭,幫我帶話。”
“你不能上戰場。”她抬頭與他對視,分毫不退讓。
“你這女人也管得太寬了吧?”他煩躁地抓了把頭髮,“行,你不去,我找別人去。”
她扯住他地胳膊,碰到了傷,令他倒吸一口涼氣。她見狀,不自然地放柔語氣,半哄半騙:“我知道蒼溯君神通廣大,可你畢竟有傷,要是被幾個陰險地嘍囉耍小心眼圍堵,不會敗了你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