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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手一握,數道黑影沿著崎嶇不平的沙土游弋前來,拔地而起,在他掌心聚集成一把彎刀。弧光自鋒利的刀刃上流過,影刃與主人產生共鳴,如同按捺不住見血欲望的猛獸,低聲嘶吼起來。
“乖,等會兒有你表現的機會。”蒼溯君輕撫刀鋒,“先幫老子把這殺千刀的頭套劈了。”
影刃頭一回得到如此怪異的指示,有些緊張。“錚”地一聲,隨著主人高揚地手臂徑直劈下,將將切入布條之際,被一隻素手夾住刀鋒。
影刃猛然一顫,竟將主人的手腕震得差點脫臼。
“喂,你做什麼?”這話不知是對著刀鋒里映出的蘼蕪仙還是手中不爭氣的彎刀說的,反正頭套下的蒼溯君肯定是面色鐵青。
“傷員給我回去修養。”蘼蕪仙平靜地說,背過手去揩去指尖滲出的血。
“你這個……”蒼溯君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興許是頭套太妨礙他表達的緣故,腹中堆砌得快要溢出來的詞句最終堪堪化作一聲“混帳”蹦到嘴邊。
蘼蕪仙不客氣地拍掉戳著自己鼻尖地手指,“還有七日,你才勉強能夠上戰場。”
蒼溯君冷笑,“你信不信,要是我再拖一日,七日之後——不,不下五日,仙庭就會被整個攻陷。到時候……恐怕不止是仙庭,就連仙庭庇護下的人間都要遭殃。”
她仍是不為所動,“仙庭自有計策,即使落入下風,也不是你的責任。”
他對此言嗤之以鼻,“我才不在乎孰勝孰敗,我只是怕我的影刃多日不見血,跟我鬧脾氣。”
“那你便更不用操心了。”蘼蕪仙的臉上無波無瀾,“它今日已經見過血了,要是還不滿足,你可以准許它在你身上蹭蹭。”
蒼溯君眯起眼,殷紅的唇勾起一絲玩味,“這點血可餵不飽它。”
影刃倏忽在他手腕間一轉,似是要挽回顏面,利刃呼嘯著切開長風,停在蘼蕪仙的頸側——刀尖之下,正是她突突跳動的一處。向下一毫釐,便是血濺三尺。
蘼蕪仙身形未動,淡淡地瞥他一眼,“你要是砍了我,這奇醜無比的頭套就得跟著你一輩子,影刃也切不開。”
蒼溯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塌,幸好他及時收斂,才沒能壞了蒼溯君的形象。他如往常一樣成功勸住自己不要與乳臭未乾的女娃娃一般見識,收起影刃,利落地轉身,往著醫帳地方向。
“哼,沈清宣,你可真是……太無趣了。”
第35章 魔襲
在仙庭為仙者大多有兩個名字,其一是仙庭的官職封號,好似一塊響亮招牌,聽其名便知是誰人;其二則是本名,除非熟識者或親近的朋友,別人大多不知。
沈清宣正疑惑這蒼溯君怎麼會知曉自己的本名,發愣的間隙他已走出去老遠,她生怕他又捅出什麼簍子,便加快步伐跟上去。
蒼溯君大抵是無法接受一輩子戴著丑頭套的後果,回到醫帳獨間之後居然安分了不少。只不過每次沈清宣經過時他都要抱著手臂翻白眼瞪她,像是再說:等我傷愈,定要第一個斬了你。
沈清宣壓根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卻暗自揣摩著蒼溯君口中的“不下五日”。距離蒼溯君乖乖回到醫帳已逾兩天,她時刻關注著仙庭的戰報,惟恐被那生了張烏鴉嘴的大爺言中了什麼。好在這些天什麼壞消息也沒傳過來,戰況一如前幾日僵持不下,甚至仙庭隱約有了反攻之勢。
她捧著藥籃走進蒼溯君的豪華獨間,撞見他正持著影刃給自己割頭髮。
說起來,算得上天地間數一數二的凶兵的影刃也算是能屈能伸,跟著這樣一位不靠譜的主人又是刨土又是干架,如今還順帶著剪起頭髮,可謂是多才多藝。
額前的頭髮總算不擋眼了,因此他相隔老遠就瞥見她那乾巴巴的身影,冷哼著收刀,往床上一躺,死魚般閉上眼。
沈清宣也不與他多言,直接上手扒了他的衣裳,拆開他胸前的細布為他換藥。
帳帘子半閉著,隱約聽得到外面迎來新傷員的喧鬧。
她剛給他纏上新的細布,還未攏上衣服,他忽然睜開眼,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食指抵在她唇上示意她噤聲。
他眼中肅然,不似玩鬧。
她蹙眉,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外面有蹊蹺。”他手一揚,凌空挑斷了支起大門帳簾的布幔,壓低嗓音道,“頭套,給我解開。”
她花了三秒思索這究竟是不是他想出的新招數,並沒有動。
他皺眉催促:“我隔著醫帳就聞到了一股子沾著血腥氣的魔頭味,不想死的話就快點。”
她將信將疑道:“此處不是戰場,魔族人怎麼會到這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影刃在他手中聚集成形,他臉上已露出不耐煩之意,“廢話少說,快點。”
他話音剛落,外面的喧囂驟然演變成另一種引人恐慌的嘈雜,尖叫聲中摻雜兵刃相接的冷顫,哭號與嘶吼此起彼伏。
“魔族入侵!魔族入侵!”
她心中惴惴,手忙腳亂地為他解開束縛咒,“怎、怎麼辦?”
他支撐著影刃起身,讓許久未見陽光的另一隻眼睛適應了會兒此時的光線,於閉合的帳簾處回頭,對她挑起下巴:“看在你伺候爺這麼多天的份兒上給你個忠告,醫帳大營應當是保不住了,要是想活命,向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