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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夕道:“你不用擔心晏方思。”
“他說他最多去兩三天,可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他從前天開始就不回我的任何信息,我怕他出什麼事。”
韓夕安慰她:“山里本來就信號不好。”
沈歆收起手機,咬著嘴唇道:“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雖然我去了可能也幫不上什麼忙,但就算是跑腿的活也好,總有我能做的事情吧?”
紅燈轉綠,車輛啟動。
韓夕沉默著,車胎碾過一顆不小的石子,一震。
兩人忽然感覺身後有股逼人的寒氣湧來,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
沈歆回過頭,見紀知雲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用外套衣袖抹去嘴邊的白沫。
她崩潰地問:“肖明隱?”
不知第幾次鑽入紀知雲身體的老鬼對她眨眨眼,“嗨,你們好呀。”
韓夕似乎被陰氣所震懾,握方向盤的手一顫,“您、您怎麼突然駕到……”
倒是沈歆氣呼呼地打斷他的問候,拿出咄咄逼人的氣勢:“你為什麼又附到紀知雲身上了?”
老鬼兩手一攤,作無辜狀:“我也不想的啊,誰叫他總是把我吸過來呢。”而後他抓著兩個椅背,湊上前,“我這次來,是有緊急消息——冥界收到消息,說晏方思在六合山遇到了麻煩。”
沈歆萬分緊張:“什麼麻煩?”
“送消息的鬼都杳無音訊,我也不曉得出了什麼事,打算親自去看看。既然都是要去六合山,不如結伴?”
韓夕沉思後道:“人間以外的事,還是別把人類牽扯進來的好。”
肖明隱卻豪邁地大手一揮,“不打緊,有我看著,出不了大事。就當作公費旅遊,我還能給你報銷。”
韓夕仿佛還想說什麼,只見沈歆揣著手眼巴巴地望著他,肖明隱也湊熱鬧似地眼巴巴望著他。威逼利誘下,他只好把話咽回去。
車頭一轉,直往六合山。
從荻水鎮到六合山不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進山的路大多是修築一半未完成的黃土路段。車行過,黃沙漫天,將擋風玻璃染得灰濛濛一片。
沈歆正與金來來通電話匯報行程。電話那頭的小狐狸因為沒能參與這次行動而氣得跳腳,沈歆好聲好氣地安撫著,話到一半忽然斷了信號。
她茫然地把手機貼向車窗,然而信號格仍是可憐巴巴地退到了底。
離六合山越近,她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明顯,一路上一直聒噪不停的肖明隱也不知為何閉上了嘴。
車再次因崎嶇不平的山路而猛然震動。
她聽見韓夕呼了句“不妙”,下意識轉頭確認身後的狀況。
可這一眼讓她意識到,情況是真的非常不妙。
后座的男人似乎摔到了後腦勺,皺著一張臉捂住後腦勺,對他們此時的境遇一無所知。他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猛瞧,也睜大眼回瞪過去。
“幹嘛?我知道我長得帥,也不用一直看著我。”他留意到沈歆臉上的驚恐,遂也跟著一併頭皮發麻,“不是……我們這是在哪兒?怎麼進山了呢?”
信誓旦旦承諾會照看他們的肖明隱,在他們剛踏入六合山地界之時,被斥出了紀知雲的身體。
第34章 畫中
漫天的黃沙飛揚在半空中,幻化作一幕又一幕如皮影戲般的劇目,折射出光怪陸離的色彩。
沈歆盯著其中一副畫面看得入神,忽而感覺自己漂浮起來,不僅身邊的韓夕和紀知雲無處可尋,就連束縛前胸的安全帶也不見蹤影。
“入我畫者,亦是畫中人。你的不甘心是什麼?”
她聽到一道溫柔的女聲在她耳畔細語,而後天光大亮,吞沒所有聲音與圖像,灼得她睜不開眼。她抬手去捂眼睛,卻在指縫間窺見了似曾相識的畫面。
恍然間,她站在一面鏡子前。鏡中人影的相貌與她截然不同,眼睛卻是分外酷肖。鏡中的女人身著一襲古式的青色廣袖羅裙,仙氣飄飄地立在雲霧裡。
心頭涌動著一種似是而非的預感,她忍不住伸手觸碰鏡面。指尖觸及鏡面的一剎,畫面忽如漣漪般蕩漾模糊,那女人依稀展顏一笑,柔聲對她說:“不要怕。”
嗓音與之前迎她入畫的女人截然不同,令她感到熟悉。心中堆積的恐懼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你是誰?”沈歆問。
可鏡中女人的影像隨著漣漪的擴散而支離破碎,回過神來,沈歆已穿上一襲相同的廣袖羅裙,手裡抱著個藤條編織的藥籃。
六界史書有載:“千年前曾發生過一場轟動六界的混戰。魔界因不滿仙庭制定的各種條目,聯結妖界一舉攻上仙庭。彼時神界不參戰,冥界中立,人間也處於內戰之中。仙庭因聚集各界精英竟也抵擋住了隨後好幾波攻勢,雙方陷入僵局。因仙庭需庇護人間,故稍處劣勢。”
不知是夢還是幻境,她竟然清楚地知曉自己身處千年前的仙界,且正值混戰焦灼之時。身後有人疾奔而來,越過她時撞到她的肩膀,“蘼蕪仙,你在這裡發愣做什麼?剛送來一批傷員,都不是輕傷啊。”
沈歆聽到自己先應了,腿腳不聽使喚地邁向前。當下的狀態十分奇怪,她好像一個孤魂野鬼附著在這位被稱作“蘼蕪仙”的女仙的身上,五感滲透到她的所有感官,卻又能明顯感覺到一股分離的勁。自始至終她只能做一個旁觀者,置身事外地任由一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