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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意散了大半,忽見窗外徹亮,而後雷聲隆隆,才明白緣由。他丟開書,把顫抖不止的腦袋薅出來,隔著被子拍她後背安撫,“不是什麼大妖怪,是雷聲。有我在,沒有大妖怪敢吃你。”
她雙眼緊閉,死死攥著他的前襟,哭腔未散:“真的?”
“嗯,我保證。”他揚手撐開一個結界,隔絕外面的雷聲,“你聽。”
她將信將疑地抬起頭,果真聽不到轟鳴般的巨響,可窗外猶有電光閃過。她瑟瑟問:“相公,我今天能不走嗎?”
“行。”他分了大半個枕頭給她,“睡吧,被子得好好蓋。”
她湊過去,抱住他一條手臂,瞥見他方才被自己扯開的前襟,不好意思地想為他整好。剛伸手過去,被他握住了,“別動手動腳啊。”
“我、我才沒有。”……動腳。
他飛快地攏好衣襟躺平,只留一隻手給她抱著,“好了,睡覺。”
沈歆睜著眼,此刻有點睡不著。
她第一次瞧見他的胸膛。
毫無血色的皮膚底下隱約浮現招展的黑色藤蔓,細密地織成一個空心的圓。
第11章 尋妖
驚蟄過後,乃是萬物復甦春回之際。
被令她熟悉的蘑菇味包圍著,沈歆意外地在雷雨天睡了個好覺。
她醒來時發覺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中央,姿勢不大優雅。大概是她霸占了整床被褥的緣故,晏方思早就不在身邊了。周身暖意融融,她掙扎了許久才爬下床,被香味引誘去廚房,見晏方思正在熬小米粥。
她好奇地湊近,被揭蓋冒出的白氣糊了一臉。
他把鍋蓋丟回去,推開她的腦袋,“別急,再等會兒。”
她就著他的手蹭干臉上濕漉漉的水氣,想問問他胸口的印記是怎麼回事,可回想起他的反應又十分臉紅,便不說話了。
他在她眼角抹了一把,兩指捏住她的鼻子,揪了揪,“沒睡醒?怎麼傻乎乎的。”
“我不傻的!”她急忙辯解,“我是在思考……唔,昨晚的雷聲好大,怪嚇人的,但來來姐姐和你卻什麼事都沒有。你們可真厲害呀。”
“這有什麼?每個妖怪都有害怕的事物,你怕打雷,金來來也許害怕別的。沒有人比誰更厲害。”
“相公,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嗎?”
鍋里的粥咕嚕咕嚕翻滾,他關掉火,揭開鍋蓋伸勺攪拌,餘光瞥見沈歆期待的眼神,忍俊不禁,“當然。我怕……嗯,怕鬼模鬼樣的鬼,透明沒腳又凶神惡煞的那種,怕得不得了,就跟你怕打雷似的。”
“相公怕鬼呀,”她笑得眉眼彎彎,瞳孔中似沾了亮閃閃的星屑,“我不怕的,我可以保護你。”
“是嗎?”他長長地“哦”一聲,故意說,“看來我得好好供著你呀。我還怕很多別的東西,是你從未瞧見過的。你若也怕了,還會保護我嗎?”
她認真地掰著手指,“我們可以去找來來,請她來保護我們。如果來來也怕,就去找韓夕。總有人不怕的。”
他盛出一大碗粥,灑上桂花醃漬的白糖,放在窗口吹散熱氣,“要是沒有別人呢?你要怎麼辦?”
這個問題難住她了,她苦惱地皺起眉。
他用食指按平她的眉心,“總有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你需慢慢學會面對恐懼。”
她問:“你不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他沒有給她答案,默了片刻,反問:“你希望我在你身邊嗎?”
她點點頭,“希望的。”
“那麼,在你學會一個人面對恐懼之前,我都會在你身邊。”
他的話一字一頓烙在她心上,她摸了摸臉頰,仿佛那裡還殘存著水蒸氣留下的溫熱,不由得感嘆,“學這個很難的……”她看著他的眼睛,“下一次雨天打雷,我再躲到你房間裡好不好?”
“好。”
“下下次呢?”
“好。”
晏方思探了探碗沿,見粥不燙口了,便端了去餐桌,又折返從蒸籠里拿出一屜酒釀饅頭放在她面前,“吃吧。不夠鍋里還有,慢點吃,都是你的。”
沈歆掰開一個拳頭大的酒釀饅頭,熱糖漿便從中間溜出來,她忙張嘴去吸,吃了一嘴晶亮的糖汁,“這個好香呀,甜甜的,好吃。”
她偏愛甜味的食物。這邊嘴角還粘著屑,就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撈下一個。如此解決了一屜饅頭和兩碗粥,她也不覺得飽,可像阿福一樣挺著個敦實的大肚皮實在不雅觀,叫她不好意思再吃。她把碗筷放進水池,挨到晏方思身邊。
他正對著手機檢查自己的儀容,冷不丁彈出一條掃興的消息,倒把身邊跟著他一起入鏡的沈歆嚇一大跳。
看見韓夕的名字,她撫著胸脯給自己順氣,艱難地辨認小框框裡面的文字,“阿福……組、什麼……”
他告訴她:“這兩個字念‘詛咒’。韓夕說,阿福像是被下了咒。”
“詛咒?是不好的東西嗎?”
“通常來說是不好的,就好比……有人故意讓另一個人得病。韓夕說,好像有人故意讓阿福說不了話,還讓它變得蠢兮兮的。”他平靜地複述韓夕的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