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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一共住了三隻狐狸,豈不是全部都……
沈歆“噌”地一下,從脖頸紅到了頭頂心,腦門上甚至冒了幾縷煙。
只聽金來來爆發出一聲大笑,前仰後合好一陣,捂著肚子停不下來。
金來來推著沈歆回房間,與她並排坐在床沿,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扶著她的肩膀,開口只剩下氣音:“哈哈哈就憑那兩隻傻狐狸怎麼可能察覺得到?你不用緊張,放心啦。來,跟我說說。”
沈歆坐在床頭搖晃雙腿,在金來來的熱切注視中別過腦袋摸了摸鼻子,“起初有些疼,不過而後再感覺不到疼了……與你從前講述的沒有多大差別。”
“他對你好嗎?有沒有欺負你?”
沈歆直捂住臉,“來來你快別問了。”
“好好好,我不問啦。”金來來笑著扒拉下她的手,與她相握著看過來,“你確信他是愛你的嗎?”
沈歆一怔,“為什麼問這個?”
金來來壓低聲音,“在我看來,晏方思是個太過飄忽的妖怪。他雖處處依著你,卻不知裡面到底存有幾分真心。三姨不是給你打了條項鍊?你拿來試過他的心意沒有?”
沈歆捏了捏她的手,笑著搖頭,“我從前沒有,是不敢。我害怕他的回答不是我期許的那個。”
金來來望進她的眼睛,恍然發覺她剔透的眼瞳中並非全然天真懵懂,內里積蓄著一股堅實而磅礴的力量。
沈歆摸著臉頰,露出一點少女的嬌羞,“我如今沒有,是不必。我曾經太拘泥於‘愛’這個字眼,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可後來想想,世人眼孔里看到的愛情姿態萬千,愛與不愛豈能由一塊冷冰冰的石頭簡單衡量?”
她牽引著金來來的手覆上心房,“縱然那小小的石頭可以發光發熱,也不及這裡透徹。”
金來來感受著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咬住嘴唇,“蘑菇,你知道嗎?我也有一個心上人,可我恨不得把他藏起來,把這份感情藏起來,最好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沈歆微微張了張嘴,將脫口的詫異咽回嗓子。
一切不是毫無端倪。
“我喜歡吃糖,喜歡熱鬧,喜歡在香香的女孩子懷裡打滾,這些喜歡,我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愛不一樣,我如果愛一個人,但心知肚明無法從他那裡得到一樣的愛,我寧可永遠不要他知道。”
“全世界都卯足了勁嘲笑我、辱罵我也無妨,只要他依舊能對我笑一笑,我就什麼也無所謂了。有心上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吧?”
沈歆伸出手臂攬過金來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會任由這個傢伙在你心上一直一直住下去嗎?”
“當然不會,肯定會有一個比他厲害千萬倍的傢伙住進我心裡。”金來來輕輕笑了,“但是……我想我會一直愛他的。”
金來來講述時的語氣很平靜,也無艷羨,也無埋怨,有的約莫只是一點遺憾。她輕鬆地說出了一個沉重的字眼,好似也無心打破得以維繫至今的關係。
為妖一世,成人一時。
她嘗過苦澀,亦擁有甜。
沈歆修得人身以來,在人間見識過愛的許多種面貌,到如今已無然歆羨。因為有一個不懂得愛的傢伙,正以他的方式在學習如何愛她。
***
熱騰騰的包子和小米粥端上桌,旁邊堆著新炸的油條和一小碟玫瑰腐乳。
沈歆餓得眼冒金星,風捲殘雲地解決了兩屜包子、三根油條和四碗小米粥,癱在座椅上滿足地摸著肚皮,朝天打出一個響亮的飽嗝。
恢復清晰的視線里出現了晏方思的臉,他看上去比平時還要愉悅一點,自額頭延伸至顴骨的疤痕也在陽光下褪淡了許多。
他站在她身後,略微側身,越過她去抽桌上的紙巾,隨後將紙巾對摺,擦去她嘴角的油花。
她心念一動,伸長手臂抱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仰頭看他。他順勢親下來,距她咫尺時她卻扭捏起來,慌忙擋住他,小聲說:“他們都看著呢。”
人在客廳的金來來適時吹了一聲口哨。
他飛給金來來一記白眼,移開沈歆的手,在她泛著水光的唇上飛快地碰了一下,“那就讓他們看著唄。”
偶然經過的韓夕尷尬地扶起鼻樑上新配的眼鏡,煞風景地說:“抱歉打斷你們,我只是想說一聲,錢多多想到了或許能幫助紀知雲恢復記憶的方法。”
“狐族有秘術,謂織夢之術。”金來來身邊的錢多多合上一本封皮幾乎脫落的古籍,解釋道,“簡言之,就是替紀知雲編織一個囊括他過往生平的夢境,好讓他在短暫的時間內重新經歷一遍他經歷過的所有事。”
韓夕補充道:“織夢不難,難的是如何知曉紀知雲前半生到底經歷過什麼。”
“這一點,也不成問題。”晏方思掏出手機,迅速寫了封加急郵件給肖明隱,“我找老鬼看看記載紀知雲這一世的檔案,把芝麻大小的事情都列出來給你,行不?”
韓夕潑他一盆冷水:“冥界只在靈魂死去後記錄其一生的事跡,生者的檔案,應當放在仙庭。”
晏方思煩躁地刪掉一大段話,重新輸入了一堆:“行吧,我讓老鬼問問天上的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