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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饅頭用力咽肚,劉樂碩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拍了一下腦門,“啊,袖子,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對,我沒想那麼多!”聲音有點大,別桌的客人扭頭看了一眼,又扭了回去。橘袖遞給他一個饅頭,拍了拍他的背,“吃吧,別噎著。我隨口說的。”從橘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劉樂碩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吃飯。“等會兒,去看看老沈,可好。”聽到橘袖這樣說,劉樂碩想了想覺得可以,應了聲,“好。”
兩個人吃好之後,跟老闆結了帳。橘袖歪頭問老闆,“老沈,家在哪裡。”老闆有些緊張地偏頭看她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劉樂碩解釋道,“我們只是想去謝謝他。”老闆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下來,“我勸你還是別去了,免得再引起他的傷心事。有些人有些事,都是過客匆匆而過,再去刻意追尋反而不好。何必再去打擾他呢?”劉樂碩覺得老闆說得很有道理,就對橘袖說,“袖子,咱們還是接著走吧。”橘袖點了點頭。
沿著大道走走停停,看看路邊攤,過橋看雜耍,有時還要避過一兩個同村的人。兩人腳程不慢,行至傍晚,已近北郊。抬頭看了看天色,兩人準備找間客棧住下,休息一夜。
連續進幾家客棧問了問,最後兩人選了一個價格較低的雲來客棧入住。為了互相照應,只要了一間客房。
小二一邊引他們到樓上客房,一邊介紹,“我們家客棧價錢實惠,服務質量也是很好的。其他客棧都比不上我們……”見橘袖和劉樂碩並沒有太大興趣,小二隻好閉口。經過拐角的時候,一位客人從房內走出,與橘袖擦肩而過。
進入房間,將燈點亮,小二給兩人簡單介紹了物品放置的位置,就要離開,“那您有什麼需要就再叫我。”說罷就走出房間,並把門關上。
有冷風從窗子灌了進來,劉樂碩急忙走到窗邊關窗,這才發現又開始下雪了。“袖子,下雪了。唉,不知道還要下多久。”橘袖走到桌邊坐下,輕輕“哦”了一聲。
看出橘袖又在出神,劉樂碩嘆了口氣,自顧從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背對著橘袖,劉樂碩一邊整理一邊說道,“你就安心睡床上吧,我有這個印鑑睡地上不礙事。誒,袖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啊,這客棧還挺愛乾淨的呀。”很久身後都沒有動靜,劉樂碩覺得有些奇怪,他扭過頭看到橘袖整出神地看著她的左手,劉樂碩走過去問,“怎麼了?”
橘袖抬起頭看向他,慢吞吞道,“手鍊,丟了。”
“啊?!不會吧!”自然知道手鍊對橘袖的重要性,劉樂碩也急了起來,“什麼時候發現丟了的啊,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感覺?”
橘袖摸著左手腕,愣愣開口,“方才,沒有摸到。”
劉樂碩從門口到桌邊仔細找了兩遍,沒有結果,“袖子你在這裡等著我,哪裡也別去,我沿著剛才的路找一遍,很快回來!哪裡也別去,聽到沒!”說完就開門跑了出去。
橘袖急忙跟到門口,“二胖。太遠。不要了。”
匆忙遠去的身影只是撂下一句話,便消失在走廊之中,“要!怎麼就能不要了呢!”
橘袖想說的話終是咽了下去。她進到房間把門關上,慢慢走到桌邊坐下。一片安靜之中,橘袖突然想到了劉樂碩在房間裡說的話,她起身在房間裡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香味的來源。橘袖走到桌邊習慣性地歪頭,感覺香味突然濃了點。她有些愣怔地朝自己身上嗅了嗅,無神的眼睛中卻泛起波瀾。
仔細想了想這個味道的名字,橘袖眨了眨眼。哥哥,方錦都說過的。
檀香。
少年當歸·七吟 日光收斂,平日裡走過多遍的小巷濃黑得有些不正常。李四拋著剛得到的手鍊,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想起擦身而過就中招地女孩和小胖子,他啐了一口,吊兒郎當地哼著:“擦個身,動下手,小東西,全沒有。”借著住戶門口的燈光,他眯著眼再次打量那條手鍊,“玉嘛,倒是塊好玉,不知道能不能賣得比上次多啊……”他將手鍊塞入懷中,哼著小調去找平時的接頭人。
巷尾拐角,李四正欲邁步,卻有輕如紗巾質感的東西拂過臉頰,寒意入骨,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一個跨步,背已貼住牆面,他看向周圍,除了剛才那戶的燈火忽明忽暗之外,也沒有什麼異常。起風了吧,李四搖搖頭,疑心自己想多了。手卻下意識地向懷中摸去,這一摸,身子就僵住動彈不得。
檀香味縈繞身邊,李四連個噴嚏也打不出來。他驚恐地轉動眼珠,卻什麼也看不到。有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稍微忙了點,竟被你鑽了空。你說,該怎麼懲罰你才好呢?”
李四隻覺眉心一涼,清明世界裡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帶著笑意的,“小孩子,真可愛。”不遠處的燈突然就暗了。
將包袱重又背上,到大堂橘袖同小二交待道,“如果,我的同伴比我早回來,煩勞你同他講,讓他在這裡等我。”
小二明知自己不該多管閒事,還是不放心道,“這麼晚了,又下了雪,客官你出門小心啊,我自當把話帶到。”
橘袖點了點頭,出了客棧。風裹著雪花迎面撲來,街道上人影稀少,都緊了緊衣衫快步向自家行進。橘袖遠目看了看來時的路,不禁擔心起劉樂碩來,儘管有印鑑護體,這樣的風寒他還是受不住的吧。方才就應該和他一起去的……
低著頭走了一段,因為盯著雪地過久,眼睛有些酸脹,橘袖抬手揉了揉眼,放下手時就看到一抹奪目的紅。愈盛的檀香味中,橘袖有片刻的失神。說實話,在石頭村的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圍觀嫁娶之事。不管是身著禮服神采飛揚的新郎官,還是蓮步輕移紅裙曳地的新娘,帶給她的震撼都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滿心滿目全是紅色,絕代風華非其他顏色所能攀附。
橘袖眨了眨眼,順著那片紅色看了上去。一襲紅衣,執傘而立的男子微將傘向後傾斜,露出一張擁有絕代風華的面容。如果說景喬是冬夜的月華,冷卻柔,那麼眼前的男子便是秋季的日光,暖卻張揚,眉目輕斂,占盡了月光。
男子點頭對著橘袖謙和一笑,薄唇輕啟,清冷聲音泠泠傳來,“姑娘可是在尋找這個?”
橘袖歪頭看向男子手掌中的手鍊,平淡開口,“是。”
男子輕笑一聲,對著旁邊的小巷招了招手,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背著劉樂碩走了出來,恭敬站在男子身邊。“這位,可是你的朋友?”
儘管心裡擔憂得很,橘袖還是面無表情走過去看了看劉樂碩的情況,淡淡應道,“是。”男子將傘向橘袖那邊傾斜了點,“姑娘不必憂心,你的朋友勞累加之感染風寒,暈倒路邊。我遇到時,已經給他餵了藥,他迷糊之中一直念著'橘袖'二字,想來是有同伴的。我與下屬便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