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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思考具體怎麼實施第二個方案時,陵琅抱著程雅已經走開了。
我以為他們也就從這個門走到了另一個門,沒想到,一走就徹底沒了影子。
陵嚴帶著舒雲繡過來的時候,一顆葡萄緊緊卡在喉上,被嗆了半天。
和尚面色一黑,出手拍出那顆葡萄。
“和尚你是要殺我,還是要我殺你?”這力道,我要是凡人,估計就得躺地上了,揉揉後背,“你們來幹啥?沒看見祖宗我······”感受到禿驢一記殺氣甩過來,立即改口,“咋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呀!”
陵嚴、舒雲繡是沒看見女人彪粗的樣子,被唬得一愣。
立在半天舒雲繡才懦懦的開口:“候爺不見了,從昨天抱著程雅出去後,已經一天一夜了,沒有人說看見過他們兩個人。”
我去,我又不負責人口走失,找我們有什麼用?有這個空閒,不如去找比較實在吧?
“不好——”我一時不明白禿驢發什麼瘋,卻見和尚見用手掐算幾下,扯著我就往門外飛去。
和尚將我帶到一個山谷中的洞穴,臉色沉重,開始解下身上的僧袍。
和尚是想將我撲倒嗎?這也太主動了吧!我按捺不住要跳起來扒他衣服,他的衣服先兜頭把我蓋住。哦,他是不好意思呢!
我正感嘆著,和尚卻磨磨牙,陰森森道,“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天劫就要來了,我是救不了你了,我的僧服多少能幫擋一些。”
我從和尚的衣服中伸出腦袋,不解地問:“天劫是什麼?是小妖們修煉成仙成佛的那道雷嗎?”
和尚陰沉個臉看著我,“你破壞冥界秩序,放出鬼魅;擾亂時空,篡天改命。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天劫?舒靖繡現在騙開陵琅,打算殺他,但他命中不該是這麼死的!已經引來天劫,而你作為幫凶,亦不能倖免!”
我還想問我平時比著更過份的事都做過,比如拔了狗熊的毛讓他過不了冬;折了乾方種的菩提樹;造了閆凰家的墨吟,為什麼都沒有見識到天劫?
天上忽然飄來一片一片的黑雲,猶如在墨海中沸騰。狂風肆起,沙石飛揚。
我想起了一個問題,疑惑地望向和尚,“如果我要經受天劫,那舒靖繡不是······”
和尚亦回看我,半天,嘆了一口氣,“回天無力。”
驟然一道閃電下來,頭皮一麻。
其實天劫也不是和尚說得那樣恐怖,不過就是打得我腦袋略空,感覺是吃了壓不出的辣椒一樣,頭皮略麻。
舒靖繡的錯比我大些,循著烏雲尋找,發現他們時,還好黑雲還在醞釀醞釀,天劫才打下一次。
不過就是道開胃菜,就把舒靖繡打得半死,狼狽地趴在地上。
我拉起舒靖繡,壓在懷裡,任天外雷聲滾滾。
“祖宗,我還是不想殺他·······”懷裡的女子本該嬌艷如花,卻失了少年的鮮活、稚氣,雙眼充滿了滄桑,“我捨不得······”淚水爬滿臉頰,悲痛不已。
我看向雷團外,和尚已經護住了陵琅的神魂,看來暫時是死不了了。我抽下和尚的僧服蓋在她的身上,柔聲安慰道:“乖,你已經很了不起了。等天劫過去,祖宗給你找回那個笨蛋陵琅,好不好?”
淚如雨下,掩蓋那段質樸醇華的歲月,“來不及了,祖宗我連三天也來不及了。”是啊,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三魄,又要用術法控制別人的意識,忍受蕭錦行的龍氣侵蝕她還能撐多久,還是等不到蕭錦行登基復仇的時候了!“舒靖繡,你也是傻瓜。你可知越國的天下遲早是蕭錦行的,陵琅不用你報仇,他也會死的。”
“不一樣。”舒靖繡苦笑,“只要想到彎彎白日裡還攢著不肯吃的糖果給我,晚上卻冷冰冰地死去,還被投入畜生道,我就不甘心。可是,祖宗剛剛他就躺在我腳下,可是我卻不捨得殺他!”
她瘦得好像紙片一樣,我摟著她,把僧服拉上幾分,避免有雷劈到她。
天劫不知打了多久,她臉上帶著淚痕,卻彎起了嘴角,“恨得咬牙切齒,愛得痛徹心扉,把自己想像出來那麼強大,卻還是敗給了自己的柔軟。有些執念就是這樣,不到最後不鬆手,不死不罷休。但我從未後悔什麼,從今以後我再也遇不到那個為我種滿桃花的傻瓜了,我也不會再欠他一句‘我也喜歡你’的話了。”
天雷逐漸散去,懷中的人再無生氣。
我茫然想起,那年她說過的——我以為麻雀是飛不過滄海的,以為她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後來我才發現是因為當我飛過去的時候,那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遠處閒雲幾朵,山青依舊,倦鳥歸林。
和尚攔住我,沉默地望向我,我大力甩開,好似戰場久歸的將軍,“我平素不怎麼喜歡欠什麼人情,我說過若解困定全力助她。如今卻實現不了,但看她沉浮半身得此一世,倒想她能得些補償!雖她魂飛魄散,但有些人即使消彌於無,也不該抹去她曾經存在的事實。”
說罷,紅光大起欲和禿驢打個魚死網破。
禿驢這次沒有動,微微一怔,鬆開了我的手。
“我不會殺他的,他死了就會喝孟婆湯,再入輪迴。但是舒靖繡卻沒有了來世,什麼也沒有了!總歸該有人祭奠她的魂魄。”我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對和尚說,飛陵琅將我們在舒靖繡里看到的魂識全部渡給他。
那時時光正好,滿牆院落的桃花搖晃,花瓣漫天飛舞。
那時陽光正暖,他看著顛簸的花轎緩緩向他走來,十里紅妝,十里芬芳。
那時,她小心翼翼地拿著手裡的糖果,因為她知道他喜歡吃糖,就一直小心地拽在手心。
那刻,她將抓在手裡已經變形的糖果,放進他的手心,“或許我是要和你一起找糖的人。”
那刻,他好似知道了什麼叫怦然心動。
有時候,明明告誡自己,不能再思念,卻阻止不了滿溢的愛戀,在發酵中刻骨銘心。
桃花盛開,春光拂過肩頭,不管輪迴幾世,他等的人再也回不來了,只剩一個人守著一樹花開花謝······
——靖繡桃開完——
☆、祖宗拐來帥和尚
陵琅抓住和尚肩膀哭著要舒靖繡,但魂魄散於天地,連氣澤都被天雷轟得一乾二淨,以後漫長的光年中,能證明天地間有過舒靖繡這個人的,也只有陵琅了。
和尚任憑陵琅猛烈地晃動肩膀,想必他心裡也是有些愧疚了,若沒有他幫倒忙,舒靖繡和陵琅還能幸福的活著。
天色逐漸暗下來,陵琅終於疲倦不堪,又哭又笑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月光沉沉,樹影幢幢,遠處山谷隱隱約約傳來幾聲虎嘯。一堆柴火燃燒著,和尚坐我對面,沉默不語,潔淨修長如玉的指尖來回翻騰手中的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