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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轉間,她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咦,這懷抱竟和三哥一樣暖呢!
她的意識漸漸渙散,可是耳邊不時傳來低語聲,像是呼喚著誰,急切而又焦躁。
是三哥發怒了嗎?三哥最愛發怒了,三哥別吵,她只是想睡一覺而已。
從小三哥就給她講夜不閉戶的故事,每次她都聽得津津有味,心馳而神往,她還記得當時三哥的眼神,是那麼堅定,那麼灼亮。
然後他高中、入朝為官,一直兢兢業業,只為心中那個清明盛世。
直到有一天,父親急匆匆地帶他們搬了家,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三哥,聽府上的下人們說,三哥死了。
聽了這個消息,她哭著去問父親,她想要知道三哥為什麼會死?為什麼家人對三哥的死都隻字不提?甚至還為此搬了好幾次家,當時父親臉色蒼白,緊緊皺著眉頭,最後只是嘆了一聲,然後無聲的走了。
然後她長大了,她改頭換面,買通了官員,暗暗更名,入京趕考,甚至一次一次的冒險,只為找到一個真相。
眼前又出現了三哥那英俊的面龐,他正對著她笑呢,然後,他突然一轉身,越走越遠。
三哥,三哥,你走慢點,辛兒都有些追不上你了?辛兒有好多的話,想跟你說……
看著三哥漸漸消失的身影,她想要追上他,可是不知從哪裡伸出的一隻大手抓住她,不讓她走,那隻手緊緊地握住她,“不要走”
她慌亂地回頭,手的主人,站在暗處,看不清是什麼模樣,然後,那隻手用力一拉,將她拉出黑暗。
“三哥……”她囈語出聲。
“你醒了!”昏暗的房間內,有聲音傳來。
她的意識漸漸清明,即使是入眼的一片烏黑,她還是辨得出對方的音色,欲要掙紮起身,可是一動,渾身上下都疼。
“你受了很重的傷,不要亂動”那人扶了她一把,又替她掩好被子。
想起每次見面都是她狼狽的時候,她擠出蒼白的笑容,“又讓恩公受累了!”
“姑娘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溫和的嗓音傳來,其中卻又帶著三分惱意,“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官兵,姑娘可以在此安心養傷,只望下次再見到姑娘時,你不再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便好”
下次嗎?她不知道她還可以這樣藏多久,但是心底隱隱不安,“我想看看恩公,”
屋中沒有聲響,良久,才傳來一句,“你真的想看?”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來。
衛辛則重重點頭,“我怕以後沒機會,”沒機會報答恩公,所以想記下恩公的樣子,她欠他的,或許下輩子能還。
對方仍舊沒有吱聲,也沒有動,只是一陣沉默。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伸出一隻手臂,緩緩地,緩緩地,靠近對方的臉,她衛辛則從來都是個大膽的人,否則怎會女扮男裝、入朝為官,甚至三番五次潛入高官府邸,只為探聽些消息……
她想記住他,即便只是一個輪廓也好,因此她選擇了這樣直接而大膽的方式。她的手觸到他的臉上,那是一張陌生人的臉,濃眉大眼,此刻唇角上翹,應該是笑著的,而他似乎並不討厭她呢……
摸索了半晌,她才慢慢收回手掌,卻被另一隻大手包覆住,掌上傳來陣陣溫熱,竟讓她兩頰微燙。
他問,“姑娘可記下了我的模樣?”
她笑,“恩,我記住了,恩公生了一張漂亮的臉”
他又問,“那你還滿意?”
她笑而不語。
“若是有機會,你會不會考慮嫁給我?”他問得突然,她心底一驚,繼而認真答道,“若是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嫁給恩公,”不是玩笑,亦不是報恩,她回想起,那個寧靜的夜晚,無燈無月,只有辰星映在天邊,他與她相對而坐,雖然都不知道對方的長相,但他們談天說地,不是老友,卻勝似老友,那種感覺很奇特,讓她覺得既溫暖又懷念。
她知道,這一生,她再也不會遇到恩公這樣的人了。
他笑出了聲,“你好好養傷,”然後替她掖好被子。
她沉沉睡去,這一覺,竟睡得極好。
☆、第十七章
“恩公,什麼時候過來?”
“這些日子,主人有些忙,不過,姑娘放心,主人已交代我好好照顧姑娘,姑娘若是有什麼事,交給付晏辦就好”
衛辛則瞟了站在她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女子一眼,付晏,敷衍?該不會真的是在敷衍她吧?每次問起恩公,總是拿這些話來搪塞她。
她知道也問不出什麼話,只朝付晏擺擺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付晏點頭,輕聲退下。
自從那晚,她一直棲身在這個小院,經過這段日子的休養,身上的傷已經有九成,期間,恩公派了一個叫付晏的女子照顧她,可是她總覺得這個付晏有些奇怪,話不多嗎?不,是幾乎少得可憐。
此刻,她坐在藤椅上納涼,院中種了些花草,東牆上爬滿了鬱鬱蔥蔥、蒼翠欲滴的藤蔓,那彎彎曲曲的藤蔓從牆角一路攀升蔓延到牆頭之上,甚至爬到了鄰家,幾乎遮住了整個牆面,是那般的生機盎然。
她的視線不由得被這生機勃勃的綠色所吸引了,下一刻,她的視線忽然定住,仿佛看到了層層綠波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她疑惑站起身來,走到牆下,撥開層層綠葉與藤蔓,只見一道暗門出現在她的面前,這門很小,僅容一人通過,隱在一片綠波之下,讓人根本無從發現。
這裡為什麼會有一扇門?這門是通向哪裡的?
好奇之下,她推開了這扇門,門內,是一所別樣雅致的院落,院中無人,房門也緊閉,她瞧著四周的景致,竟然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這地方她來過,不過,隱約間她覺得哪裡不對勁。
再仔細觀察一番,這裡是……,沒錯,這裡她來過一次,雖然只來過一次,但是她可以確定,這裡是……甄府!
腦中轟隆一聲,她怔住了,這個事實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這扇門竟然通向甄府?怎麼會?那她的恩公又是誰?這一切與甄府有什麼關係?
她又回到自己的住處,發現那裡大門落鎖,又急匆匆趕到金字閣,同僚張舉出來見她,滿臉都是驚訝,“衛大人,你不是重病辭官回鄉了嗎?”
辭官?她渾身一震,她怎麼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養傷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還好吧?”張舉見她臉色蒼白,知道她果然病的不輕,“當初你辭官的申請,竟然是甄大人替你呈上的,老實說,衛大人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不過,你還是好好養病……”
張舉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再聽,反而轉身跑掉,而那方向正是城東。
暗夜中,有人推門而入,早已潛伏在門後的衛辛則,衝上前去,一招扼住對方的喉嚨,她冷冷問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