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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可惜,太子妃的肚子不大爭氣。太子為填補空白,依照慣例,娶了幾位側室進門。
但沒幾年過後,卻還是太子妃最先順利產下一枚龍蛋,整整十二月過後,從蛋殼中爬出一隻小青龍,公的。
太子得了長子,很是高興,請示了自己父王母后,給小青龍辦了場大大的酒席和奢華的周歲儀式,自此算是默認了長子作為自己接班人的地位。
過了幾萬年,太子接了老爹的位子,作了新一代的孟章神君,立了小青龍作太子,之後……原形畢露。
龍族男女各個都是美人,但他們要麼愛吃,要麼好色,要麼二者兼有。
這代的孟章神君雖然也好美食,但顯然更愛美色。
他繼位作了神君,春風得意,少了牽制,沒了束縛,便將自己身為龍族與生俱來的無限熱情和精力投身在五湖四海中戀愛、獵艷的偉大事業里去了。
小老婆一房一房的進門,開枝散葉的同時,龍王也還記得要給自己的結髮妻子留些顏面立點威信,順便維持平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安心在家和妻子朝夕相處一段時間,因此兩條白龍二王子仲晨,九王子九暄依次誕生,並在一個父嚴母慈的環境中“幸福”長大——當然是相比較他們其他的庶出弟妹們來說。
和從沒有始終一帆風順的人生一樣,神仙的生活,尤其是王族,就註定了更加不可能太平。
龍王這一大家子看似和睦的過了幾萬年,種種暗流在平靜的表象下涌動積累,超過臨界點,終於風波驟起。而這場矛盾和衝突就在仲晨成年之時集中爆發。
起因便是龍族繼承人的要求只有嫡子一條,若有諸多嫡子,以立賢居多,立長較少。
仲晨天生資質極佳,性情頗似其父,又精明伶俐,幼年時處事舉止就幾乎挑不出毛病。
老龍王以“仲晨類我”的原因極為寵愛,甚至眾神齊聚的法會都要特地帶著二兒子前去。
如此偏心,久而久之,身為長子又早早立為太子的青龍大哥自然漸生不滿。
待到仲晨成年,老龍王急不可耐的要替寶貝兒子說親事。千挑萬選之下,看中了同族世家中的某位姑娘——號稱龍族第一美女。
可惜老龍王偏疼二兒子過了頭,兼之在溫柔鄉里沉浸過久,妻妾子女們的要求也實在太多,他竟忘了這姑娘早年就和自己的大兒子暗生情愫,青龍太子曾經和他這個當爹的說過、求過很多次,甚至都放出“非卿不娶”的狠話。
在這裡得插一句,有因就有果。青龍太子被親爹甩在一邊也並不完全冤枉。
他嚴肅寡言,屬於努力勤懇做事,極少提出要求的默默耕耘類型,雖然才能大大的有,可惜按照人間的說法,叫“不會來事”,因此一直都沒什麼存在感。
所以當他知道父王親自跑去心上人家求親,破天荒在辦公署事時還能喜上眉梢。
不過當老龍王在未來的親家面前,講出仲晨的名字時,雷飛了人家整整一家人。
也不知道青龍太子和美女姑娘具體是怎麼聯繫商量的,最終這姑娘竟然答應嫁給仲晨。
二王子本身是不大情願的,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奈何不得。何況,未來的妻子的模樣確是驚世美貌,所謂色令智昏莫過於此,二王子的不情願慢慢竟轉變成了情願。
可誰能想到彪悍的美女新嫁娘在洞房花燭夜就當頭給了夫君“棒喝”、“掌摑”,並藉此機會大大方方,不折不掩的和仲晨分居。
二王子天生心寬,心想隨她鬧去,都嫁進門來還能如何?冷處理一下便罷。
又順手迎了幾位小妾擺在家裡,自己則甩一甩手出門跟著帝君公幹去了。
等他回來才知道後院的火苗已經竄了好幾丈。
他的妻子回娘家哭訴不算,更是直接告狀告到王母娘娘眼前。
這姑娘自小為西王母所偏愛,受了夫家委屈,自是要為她出氣。最終王母娘娘將龍王夫婦叫到面前一陣數落,美女趁此機會又拉著青龍太子跪下,怒指公公棒打鴛鴦,如今請求王母娘娘恩典云云。
對仲晨來說,他須得承擔父親烏龍求親的代價,當然這裡面也有自己處理不當,推波助瀾的責任。總之,他的前妻不僅搖身一變轉為自己大嫂,還要連帶自己順便為西王母所厭惡。
也不止他,此事連老龍王都極為狼狽,失寵的鬱卒使他心灰意冷到在家修身養性了幾千年——九暄也就因此降生。
同樣心灰意冷的二王子對女人暫時失了興致,便親手養育起自己的弟弟,並頗為樂在其中。
故事講到這裡,神仙爹爹很不厚道的笑了,“仲晨這孩子的坎坷婚姻路,一直以來都是天界的笑柄,每當和仙友們說起這些,總要多喝一杯酒。”
望舒趴在父親腿上,饒有興趣的插嘴評論,“天界神仙們聚在一處也喜歡胡侃?”
“日子太寂寥太漫長了,總要找些事做。我當年也是笑得最歡的一個,如今可算知道天道好還,輪上同樣的處境,我開始理解那孩子的感受了。”神仙爹爹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仿佛他在人世間所經歷的苦痛不曾浸入心中。
望舒想了想,道,“父親要幸運許多。仲晨可無力反抗。”
“嗯,”他點點頭,“元重華的壽命還剩二十年,這期間我也須留在人間。如今法力恢復,元重洛與靈月又能奈我何?”
望舒見父親極有把握分寸,便輕飄飄換了話題,“不過仲晨如今依舊好色,該說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龍族男子有幾個離得開女人?不過仲晨、九暄兄弟二人是我自小看著他們長大,已算是天性純樸。現如今龍族裡事物全由他們大哥大嫂包辦,孟章神君因為在瑤瓊那裡失寵,倒是自己遊山玩水不再問世事。兩兄弟因為嫡子身份留在族裡可算礙眼,也跟著下界來遠遁避避風頭。”
——瑤瓊,這是王母娘娘的閨名。
“那父親會替他們撐腰?”望舒抬起頭,大眼睛裡閃爍著光芒,問。
大手撫向她的額頭,他微笑著道,“仲晨這次公務若是處置得當,爹爹就准他封神吧。”
望舒聲音里都帶著雀躍,“對嘛,王母娘娘都能偏心,父親偏心一回才算扯平不是?”
“鬼丫頭,你是覺得承蒙仲晨、九暄關照無以為報,才到爹爹這裡討人請的吧。”
望舒聞言,又趴到神仙爹爹腿上,撅著小嘴道,“本來嘛。”
“仲晨幼時可是淘氣,玉帝的凌霄殿裡胡鬧,跑到他不該去的地方,還摔了個法器,自己站在碎片處不知所措。正巧我經過,施了法術還原如初,又將他化作原型繞在手腕上,才騰雲待他離開那是非之地。”
“繞在手腕上?”
“龍嘛,他那時還小,像條長蟲,團一團就老實了。”
仲晨,無論是誰都是在被蹂躪被摧殘中逐漸成長起來,再去蹂躪摧殘別人的。
我為有這樣的父親而驕傲,為你能被父親看重而感到深深的遺憾。望舒如是想。
轉眼日落西山,望舒出門準備張羅晚餐。
一抬頭就望見對面樹下殷殷切切等候的仲晨、九暄兄弟。
望舒匆匆幾步走到仲晨身邊,笑嘻嘻道,“專心公幹。總之你欠我人情。”說完,扭身直奔廚房。
龍家兄弟面面相覷,最後默契的抹抹額頭,長舒口氣。
廚房門口,羲和、泰平默默洗菜擇菜。
望舒叉著小腰,“父親現了真身,你們便如此主動表現?”又忽然瞧見小麒麟半邊臉紅腫,不掩關切,“剛剛都沒留心,你這臉是怎麼回事?”
泰平瞄瞄身邊鳳凰,索性開始控訴,“他昨晚布了結界,我又不會解,只得趴在地上睡,這才腫了。”
她哭笑不得,只好又問,“找點藥抹抹?”
“不用……”泰平忽然抬眼,“東華帝君說了什麼?對我們……不,羲和他,帝君有沒有怪罪?”
“父親很好講話。”望舒話音未落,見到鳳凰、麒麟不約而同的咧嘴不以為然,只得嘆了口氣,“是真的。我本就以為天罰絕輪不到父親親自動手,和他談過果真如此。”
“望舒?”泰平似有疑問。
她抿抿嘴,“而且,羲和,父親不會對你如何,他恢復靈力,連重洛叔叔和貴妃娘娘都不曾接觸,又怎麼會小肚雞腸到對你翻開老帳?”
鳳凰盯著她的臉,但眼中並無焦點。
她知道他正沉浸於往事。
她瞬間恍然大悟:鳳凰畏懼的根本不是懲罰——而是那年當事人每每出現,便是在時刻提醒他當年的貪念所導致的重重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