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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生將僅餘的一枚白玉棋子拈入盒中,接過小龍女遞過來的茶盞,笑眯眯的望著臉色紫氣瑩瑩的張天師。
「天心丹,……九清化虛……天心丹,……九清化虛……」張天師怒瞪了笑眯眯的蕭月生一眼,暗中沉吟不止,低聲念叨,心中大是掙扎,難以取捨,自嘆修為太淺,不能超脫於物,不過想到蕭觀瀾那般天人神通,竟也是不脫於物,便有些心安理得。
「前輩請喝茶!」小龍女的聲音如甘泉般清洌,如有清心靜神之妙,頓時將張天師自掙扎中驚醒,抬頭望了小龍女一眼,接過茶盞,不由一隻手撫髯笑道:「龍姑娘果然有天仙之姿,便是本座那些徒子徒孫們,對你們夫婦也是欽慕得很吶!……沒想到,龍姑娘竟有這般精深的道家內力!」
小龍女將茶盞遞至楊真人手上,冰清玉潔的臉上仿佛帶著一絲微笑,聲音淡淡:「天師謬讚,小女子愧不敢當。」
楊過的目光不由隨著師傅兼妻子的小龍女,他內心極是自傲,對別人的讚賞不屑一顧,但聽到別人夸自己的妻子,卻不由自主的身有榮焉,臉上神情不變,微翹的嘴角將心中的喜悅透露無遺,可見張天師這一記奉承威力無窮。
「唉——!好罷,不就是一株九清化虛嘛?!給你了!」張天師放下白瓷茶盞,聲音絕決如同壯士斷腕。
蕭月生臉上湧起了微笑,呵呵一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為了移那株九清化虛,你將方圓一丈的泥土全挖走,定是費了不少力氣吧?!……現在那株寶貝藏在哪兒?」
張天師仰頭望天,不去看那張得意的笑臉,用力撫了撫長髯,臉上的紫氣隱了又顯,顯了又隱,半晌方才重重呼了口氣,緩緩道:「在我那大弟子府內,你自己去取——吧——!」
最後兩個字,終是忍不住用了重音,聲音雖不高亢,卻令楊過心神震動,只有用內力抵抗。
面容清矍,飄逸若仙的楊真人看得眉開眼笑,頜下清須微微抖動,他卻並未笑出聲來,修長瑩白的右手端著茶盞,不時顫動一下。
「哦,是那個江浙大祭酒,他倒是頗有天師風範,得徒若此,天師也是好福氣啊!」蕭月生笑眯眯的輕啜了口茶,對張天師怒氣隱隱的神情仿佛視而不見。
「我正在幫內子弄一個奇花圃,裡面已經種有不少奇花異草,天師若有暇,不妨常去觀賞觀賞,非是蕭某自誇,縱是你這株九清化虛,到了奇花圃中,也是平凡無奇!」
蕭月生的聲音依舊不瘟不火,張天師卻來了精神,轉過身來,目光投注於他身:「奇花圃?觀瀾倒是好大的手筆,裡面不知有何奇花異草?」
「蘭花、菊花、雪蓮、梅花等等吧,不過大多都叫不上名字,不知道是何花何木,……蕭某遊玩時遇到,覺得好看,便移植過來,天師見多識廣,說不定能認得一些,不妨去山莊瞧瞧。」
蕭月生擺了擺手,似是覺得口舌笨拙,無力表達。
張天師目光漸漸明亮,他對花草極為偏愛,雖位於天師之尊,卻不喜俗事之擾,便寄情於花草,亦是悠閒之人。
蕭月生曾去龍虎山偷瞧道家典藏,忍不住伸量了一番這一代天師的深淺,於是兩人不打不相識,十幾年來,往來密切,言笑無忌。
「好!既是如此,待這裡事畢,本座便去觀瀾山莊,倒要看看觀瀾你弄了些什麼奇花異草!」
張天師雙目炯炯,顯然極是興奮,頗有些躍躍欲試之衝動,好在他修心的功夫深厚,很快便端起茶,利用微啜之機,平抑心緒的波動。
「真人,這次你們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官家請你們過來的吧?」
蕭月生轉首望向一直隔岸觀火的楊真人,手肘支於石桌上,左手微晃著白瓷茶盞,任盞中半滿的香茗蕩漾不止,在欲濺未濺之間徘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閣皂山掌教楊真人清矍的臉上,微笑漸漸斂去,修長如玉的左手緩緩撫了撫頜下清須,看了看蕭月生,沉凝的慢慢點頭。
「呵呵,他倒不笨!」蕭月生微微一笑,目光在晃蕩的茶水中飄動,看似漫不經心。
此時懸於荷花池上的小亭內,原本的嬉笑怒罵的氣氛仿佛被輕風吹散,張天師與楊真人也無原來那般不拘形跡,坐姿變得端正,笑容一斂,臉上莊嚴肅穆,畢竟位高權重,這般的兩人,氣質便有些迫人,令人生敬生畏。
楊過有些擔心,感覺事情怕是不輕,竟能令這般神仙人物閉口無語,沉斂笑容。
蕭月生臉上仍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左手輕晃著茶盞,盞中冒出的熱氣已有些稀薄,香氣漸淡,任是多熱的茶水,也禁不得他這般晃動,無論多珍貴的茶葉,也非香氣無窮。
一時間,眾人都不再說話,荷池邊樹枝間的啾啾鳥鳴隨風吹來,荷池中不時如泉水擊石般的咚咚響,卻是池中有魚在跳躍,越發顯得亭內的安靜。
於是眾人皆品茗。
「沒想到哇,沒想到!」蕭月生懶懶的聲音忽然響起,令楊過與小龍女不由望了過去,卻見到蕭月生的笑容依舊懶洋洋,絲毫沒有緊張的模樣。
「沒想到什麼,大哥?」楊過忙問。
「二弟,你看看眼前這兩人,一個是天師,一個是真人,了不得吧?……可是他們還是會虛張聲勢,故弄玄虛!」蕭月生手中的茶盞不再晃動,反而以茶盞指了指正襟危坐、莊重肅穆的兩人,笑呵呵的對楊過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