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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蓉動了動身子,將紫藤椅軟墊上的嬌軀換了個姿勢,令自己坐得更舒適一些,心下疾轉心思,思忖應對之法。
「岳母,這也無可奈何,韋天川是一定要殺的,否則無法向死去的弟子們交待,如今之計,……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了!」蕭月生聳了聳肩膀,溫潤的面龐露出幾絲無奈。
黃蓉搭在膝上的纖纖玉指不住的絞動,明亮的雙眸一陣空濛,一陣輕風掠過梅枝,吹入屋內,將其如墨似雲的鬢髮輕輕拂動,青絲垂下一縷在耳際。
良久,嬌嘆一聲響起,黃蓉搖了搖臻首:「唉——!……世間之事,豈能盡如人意?麻煩找上門來,避是避不掉的,也只有小心應付了!……只可憐了我丐幫的弟子們!」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興衰如此,幫派爭鬥亦如是,普通弟子受害最大,身為幫主的黃蓉,對丐幫的弟子,極盡愛護。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手中忽然出現了一隻碧玉酒壺。
小玉接過碧玉壺,又接過公子爺遞過來三隻白玉杯,玉壺微傾,清脆的撞擊聲響起,一股泌人心脾的清香頓時涌了出來。
白玉為杯,瓊漿玉液,小玉兩手如玉,將酒杯捧至黃蓉身前,笑道:「伯母,這是公子特意釀的清蓮釀,您嘗嘗吧!」
黃蓉亦是雅致懂得享受之人,否則不會有如此精絕的廚藝,只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郭靖崇尚節儉,不事享受,她也只能依著他隨著他,這幾年,忙得連下廚做菜,也甚少顧得上。
「哦——?……難得觀瀾如此孝心!」黃蓉接過玉杯,端至挺直秀氣的瓊鼻間聞了聞,不由闔眸輕嘆,此酒定是珍貴異常,酒香入肺,渾身頓然一暢,仿佛周身關竅盡開,有飄飄欲仙之感,桃花島的九花玉露丸遠遠不如。
「此酒乃小婿以雪蓮首烏釀製,滋陰養顏,當有奇效,岳母當做茶水,平日裡飲用吧!」蕭月生呵呵笑道,撫了撫唇上黑亮的八字鬍。
滋陰養顏,對於女人來說,是必殺技,即使是黃蓉,也無法避開這一招,見到她雙眸一亮,蕭月生便暗暗感嘆,女人對容顏的在乎,絕對超乎男人的想像。
他撫著八字鬍的左手一頓,面露慎重,小心的說道:「不過,可千萬不要告訴岳父實情!」
黃蓉玉杯在唇邊,莞爾一笑,神態嫣然,她明白女婿的意思,被自己的靖哥哥知道女婿這般奢侈,依他的脾氣,一番勤儉持家的訓戒觀瀾是逃不掉的。
所謂一物降一物,觀瀾性子灑脫不羈,遇到方正的靖哥哥,卻也是無可奈何,苦著臉的模樣,極是罕見,卻也甚是有趣。
黃蓉心下已經決定,定要將此酒的珍貴跟靖哥哥如實道來,以期見到觀瀾那愁眉苦臉的有趣表情。
見到岳母風致嫣然,細膩雪白的嘴角微翹,竟隱隱有一股少女般的狡黠之態,蕭月生不由苦笑,知道最後一句是畫蛇添足,自己確實有捉弄人的喜好,隨著彼此的熟悉性情,方才知曉,自己的岳母,捉弄起人來,卻也不下於自己。
「岳母,不知魯長老是否說過,那韋天川到底為何出手殺他?」蕭月生見岳母玉杯離開嬌艷的絳唇,也將自己的酒杯離嘴,開口問道,面容漸漸沉了下來。
一松一弛,有助於保持清醒的頭腦,蕭月生深諳此道。
黃蓉玉容收斂,恢復了沉靜之態,望著白玉杯中微稠的清蓮酒,點頭道:「我問過魯長老,他也是莫名其妙,實不知為何韋天川竟無端找上門來,話沒說上兩句,便出手攻擊,根本不容他開口說話。」
「觀瀾覺著可疑?……懷疑有人在暗中挑撥?」黃蓉心思之敏銳,蕭月生佩服不已,聞弦而知雅意,一點即通,俏臉此時已經沉凝如水,蛾眉微蹙,與剛才嫣然而笑之態迥異。
「岳母覺得呢?」蕭月生沉肅的臉上忽然露出笑意,卻並不直接回答,玉杯微晃,令剩下的半杯碧蕪在其中晃動。
黃蓉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對他藏頭露尾、點到即止的說話方式既恨且愛。
她之冰雪聰明,世間少有,嫁與了郭靖,需要的不是聰慧,反而是耐心,但有愛戀支撐,她甘之如飴,只是閒暇之際,偶爾心緒蹁躚,難免有餘子祿祿,高處不勝寒之寂寞感。
女婿的出現,令她這種高手寂寞感頓然消散,論及聰慧敏銳,觀瀾實不下於自己,其眼光心胸之開闊,卻又遠勝於身為女人的自己,與他說話,總有一種痛快淋漓之感,一點即通,偶爾眼神一觸,便能了會於心,實於知己無異。
「論理說,韋天川身為一教之法王,應該知道輕重,受人挑撥,不會那麼容易,再說,他也應該明白後果……」黃蓉蛾眉輕蹙,細細思忖,喃喃自語。
玉杯下意識的端起,就到絳唇邊,輕輕抿了一口,素手與玉杯幾成一體,分辨不出顏色差別。
輕風自窗外鑽進,將她杯中的清香送至蕭月生三人鼻前。
蕭月生搖了搖頭,舉杯仰脖,杯中碧蕪一飲而盡,將玉杯遞伸至低眉斂目、默默無聲的小玉跟前,任由其斟滿,笑吟吟的望著黃蓉的明眸,笑道:「岳母大人,韋天川是不是受人挑撥,已經無關重要,關鍵是,現在,我們得學學這招,來個禍水西引!」
「薩頂教!?」黃蓉明眸一亮,蛾眉頓時舒展,輕呼了一聲。
蕭月生一聳肩膀,嘆息一聲,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嘆道:「唉——!別無選擇啊!……誰讓他們與咱做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