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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女對丈夫在大哥面前吃癟早已習以為常,也就在大哥面前,他還能如小孩子一般言笑無忌,在外面,卻已是鼎鼎大名的神鵰俠,自然逼著自己小心行事。
眾人圍桌而坐,火爐被楊過弄得極旺,已有發紅之勢,他又自牆角案上取來盞燈燭,置於旁邊桌上,本就通明的大廳,此處更為明亮,四人的身上染了一層桔紅的柔光,被燈光包裹其中,一時這寬敞空曠的大廳,竟有幾分溫馨的氣息。
「大哥,你一直沒說,為何那丁大全到日子了?」楊過甫一坐下,將酒幫蕭月生斟上,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問。
蕭月生正沉浸於燈下觀美的妙境,聽他問此話,不禁有些掃興的無奈,拿起象牙箸,指了指熱氣騰騰的菜餚,示意大家開始,在燈下,象牙箸泛著溫潤光澤。
「嗯,他的壽元已盡,估計過不了清明,唉,說這些掃興的話做甚來來,我們喝酒,說些趣事!」
蕭月生將酒盞端起,碧蕪酒盛在白玉杯中,澄碧誘人,便是不飲酒的兩女,聞其酒氣,也覺酒香醉人。
兩人對飲一杯,這次是小龍女起身執壺斟酒,她這也是被逼無奈形成的習慣,免得待會兒大哥酒興上來,以酒蒙臉,責怪自己禮貌不周。
「唉,二弟,說句實話!……莫看你於武林中赫赫在名,強絕一時,但這宮廷之中,奇人異士無數,你那點兒本領,不足為憑呀!」他對小龍女點了點頭,對其乖覺,露出一抹讚許的微笑。
見楊過雖是點頭,眉目間卻頗不以為然的模樣,蕭月生不由呵呵笑了起來,微抿了口碧蕪酒,放下玉杯:「就說那九陰真經吧,是第一等的武功秘笈,但那僅是宮裡無意中流出的一部罷了,這樣的秘笈,宮裡究竟有多少本?」
楊過有些色變,九陰真經號稱天下武學總綱,是乃武林頂尖的無上秘笈,自己的一身成就,也離不開九陰真經之功。
「不會有太多吧?」楊過有些遲疑。
「呵呵,不多,十多部。」蕭月生翻了翻左掌,掌上手指皆張開,他笑著又抿了口酒。
「呵呵,天子,號稱天下萬物神明之共主,豈是玩笑之語?大內密藏的獨門絕學,更是數量驚人,我也懶得去看!」
見楊過與兩女有些震驚,忘記咀嚼,菜駐嘴中,模樣甚是逗人,蕭月生不由哈哈大笑,只是獨自一人笑,卻也沒甚意思,很快笑聲便弱了下去。
「此事一想便知,何必驚奇?!」蕭月生將碧蕪一飲而盡,放下玉杯,有些無趣的以指敲桌,示意眾人醒過神來。
小龍女橫了大哥一眼盈盈起身,白得近乎透明的玉手執壺斟酒,醇香四溢的瓊釀衝擊玉杯所出的清澈響聲,極是悅耳。
「當年太祖便是以武起家,武功少有人敵,豈能不留下制武之術?那些大內侍衛,難道是擺設麼?……唉,武林人再強,也強不過軍隊之力,便是你,如遇到一百人的弓駑手,能不死,就算命大!……所以呀,憑著一身本領,在民間行俠仗義便可,切忌去碰廟堂之事,論其詭譎手段,那些官場沉浮之人,實在令人防不勝防,怕是自己被人當做劍使而不自知呀!二弟,……這水太深呀——!」
蕭月生說得語重心長,令楊過忍不住隨之點了點頭。
也就是與二弟,蕭月生才會說這麼多話,與旁人,他說話也僅是寥寥幾句。
「說不定呀,當初九陰真經出現武林,便是內宮故意泄露出來,當做一塊兒肉骨頭,讓武林中人自己去搶著玩兒呢!這一手法,也頗是平常!」
蕭月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動容,當年華山論劍,借評出天下第一之名,行奪九陰真經之實,一部九陰真經,將天下絕頂高手盡網其中,使之恩怨糾纏了半生,如今一想,縱是屋內溫暖如春,楊過心頭亦一片冰涼。
他說完這番話,任由三人震驚細索,自己卻細心觀賞燈下美人。
小龍女冰肌雪膚,不沾塵俗,謝曉蘭精緻絕麗,似鍾天地之秀,如春蘭秋菊,各擅秋場,實在難分軒輊,在柔和的燭光之下,更是令人心醉。
過了半晌,三人方才暫放下心思,繼續吃酒。
「二弟,你大嫂是天山靈鷲宮的尊主,如今卻是孤家寡人,你們夫妻兩人,在外面遇到可造之才,便替你大嫂收入靈鷲宮下,哦,都要女弟子!……你們這次出去,便去天山縹緲峰轉轉吧,不比你們那古墓差!」
蕭月生挾了一片兒雪白細嫩的雞肉送入口中,叫化童子雞已被撕成肉片,白嫩的一堆兒,盛在碗中,極是饞人。
嚼著雞肉的楊過怔了一怔,英俊的面龐露出微笑,抬頭放下象牙箸,對謝曉蘭拱手道:「大嫂卻原來是靈鷲宮尊主,失敬失敬!」
對這些武林掌故,楊過頗感興趣,也聽自己的女兒說過,他也是男人,自是免不了自問,若把虛竹子換成自己,會是如何情形。
蕭月生呵呵一笑,望了一眼謝曉蘭,小飲了一口碧蕪酒,擺了擺手:「這名號確實嚇人,不過弟妹的古墓派掌門,更是響亮!」
楊過看了一眼自己妻子,不由啞然失笑。
他們兄弟二人,喝起酒來,卻也頗對胃口,楊過敏銳聰慧,又大有急智,腦筋勉強能夠跟得上蕭月生,其不羈的性子雖隨著年歲增長而有所收斂,卻仍有幾分狂生的本色,不同俗人的循規蹈矩,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往往不醉不歸,結果都是楊過醉得不省人事,蕭月生笑吟吟的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