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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她忽然頓了頓,將要說的話省略,心照不宣。
蕭月生當初刺殺忽必烈這件驚天秘聞,他們一直閉口不言,小心萬分,若真被外人得知,可是不得了,觀瀾山莊將永無寧日。
「便只是最後一件事,便足以抵我們半生心血!大義不拘小節,便是當年的寇萊公,不也是喜豪奢,喜歌舞嘛!……靖哥哥不可太苛求,便由著觀瀾吧!」黃蓉苦口婆心的勸了丈夫一番,輕抿了一小口清夢酒潤潤喉嚨。
這清夢酒是蕭月生專門給諸位妻子喝的輕度美酒,不似碧蕪紫蘅那些酒的烈性,齒頰留香,餘韻不絕,其清醇溫軟,極合黃蓉的口味。
「唉,我不由著他,又能怎麼辦?!」郭靖哼了一聲,又停箸,將玉杯之碧蕪一飲而盡,似欲把鬱氣一飲而盡。
黃蓉抿嘴一笑,其嫵媚動人,更勝少女,伸出絲帕幫郭靖拭了拭酒漬,忽然精神一振,輕快的說道:「今天觀瀾告訴我,咱們的小襄兒這一陣子一直在桃花島閉關呢,今天便要出關!」
窗外,梅枝橫斜,隨風輕輕晃動,屋內,溫暖如春,珠華柔和,靜謐祥和。
「哦?閉關?」郭靖停箸於半空,抬頭望向妻子,濃眉大眼的臉龐在夜明珠的華光下顯得極是柔和,抬了抬眉毛,有些好笑的問:「閉關練功?」
「正是閉關練功!……小星傳了襄兒九陰真經。」黃蓉執壺斟酒,嗔了他一眼,笑著回答,待玉杯已滿,她輕輕放下玉壺,彎彎的眼睛笑著看著丈夫。
「有點操之過急了吧,應該等等的。」郭靖搖了搖頭,放下了竹箸,拿起了酒杯。
「觀瀾應該心中有數,咱們也不必瞎操心,倒是破虜,還未到山莊,讓人放心不下啊!」黃蓉擺了擺手,淡掃的蛾眉微微一蹙。
郭靖的濃眉頓時攢成了一團,讓黃蓉暗暗後悔,吃飯時候,何苦提這些令人不痛快的話,擾了靖哥哥的胃口!
對於郭破虜,郭靖確實擔心,子承父業,是最為理想之事,只是照現在看來,破虜怕是難當大任吶!
郭靖是個傳統之人,亦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他對子女的愛,是對大女兒多一些,亦最看重女兒。
但女兒畢竟是女兒,註定要成為別人家的人,兒子卻要繼承自己的事業,三姐弟中,卻是這個兒子最不成器了,這讓郭靖極為煩惱。
「誰在外面?」郭靖忽然耳朵一動,揚聲對外問道。
「郭大俠,是我!秋風!外面有丐幫的急報。」清朗的聲音緩緩傳入他們的耳邊,從容不迫。
孫秋風是孫子明的大弟子,被蕭月生派來做郭靖夫婦的護衛,類似於後世的保鏢兼助理。
蕭月生派他過來,既是保護岳父岳母,又是令兩個徒孫增長才幹與閱歷。
郭靖夫婦的寢居位於一個庭院的北面,隔著庭院正南,則有兩間屋子,是留給孫秋風孫秋雨師兄弟的,每天晚上,他們會有一人留在那裡,另一人則回觀瀾別院休息。
「秋風啊,快進來吧!」郭靖起身,想找件外衣披上,想想又算了,秋風也不是外人,也不必太見外。
黃蓉款款走至房門前,拉開房門,門外,風神俊朗的孫秋風標槍般站立,自暗處陡然見到亮光,他寒星般的雙眸只是微微一縮,卻並不眨眼,這是一雙經過嚴格訓練的眼睛。
「丐幫的急報?……快進來坐吧!」黃蓉讓開一旁,讓他進屋。
孫秋風搖了搖頭,並未邁步,只是伸雙手將一個紙團遞了上來:「是紹興分舵傳來的急報。」
黃蓉心思一轉,她冰雪聰明,反應之快,當世罕有,一聽是紹興分舵來的急報,便知道與女婿處理的那件事情有關。
當黃蓉匆匆打開紙團時,孫秋風已經離開,而她輕拍了下自己光潔的額頭。
「怎麼了,蓉兒?」郭靖坐在桌旁,揚聲問她。
黃蓉關了房門,對丈夫勉強一笑,暗嘆今天靖哥哥是沒甚麼口福了,她撫裙坐至桌旁,按捺住心中的憂慮,緩緩打開手心緊攥著的紙團。
正到她身旁的郭靖看了皺皺巴巴的紙團一眼,起身走向軒窗前的書案,伸手拿起一本論語。
丐幫的消息傳遞,已經有了觀瀾山莊的烙印。
阿拉伯數字在此時並未被人們所知曉,觀瀾山莊派出了幾名弟子,分散於各個分舵,傳遞緊急或重要消息時,便以數字密碼的方式,取字於四書五經,標明頁數、行數、個數,幾本書經常輪換,非是丐幫骨幹,並不知曉其中關竅。
郭靖自是知曉,一看開頭的數字,便知是要在論語上取字。
夫妻二人輕車熟路,很快便將紙團上的一列列數字變成了文字。
「明教來人,徘徊不走,二人,武功極高」郭靖輕聲念出。
蕭月生擊殺無影神魔,丐幫中人除了四大長老,別人並不知情,只是丐幫的大姑爺妙手回春,竟有起死回生之術,救了丐幫兄弟的消息卻轟傳天下。
黃蓉蛾眉緊蹙,心思急轉,隱隱有些擔心。
明教之內奇人異士無數,極有可能順藤摸瓜,將無影神魔韋天川的死,懷疑到觀瀾身上,甚至懷疑到丐幫,畢竟觀瀾與無影神魔無怨無仇,即使有仇,也是因為丐幫之事,替丐幫出頭。
黃蓉自忖,若是自己,身為明教之人,定會懷疑觀瀾與丐幫。
送去明教的那封措辭嚴厲的信函,也不知效果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