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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半途,海水已漲至他的腳下,只是甫一接近,便猶如遇到了一道無形的牆壁,無法接近他的腳邊。
鬆軟的海灘被海水沖刷,顯得更為細膩幾分,踩上去頗為舒適,他甚至有脫下錦靴,赤腳而行的衝動。
驀然間,他抬起頭來,轉向桃樹林中,自林間慢慢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青衫女子,衣裾迎風飄飄,卻是大病未愈的程英。
蕭月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凝望著裊裊婷婷走來的程英,待走到近前,便帶著責備的語氣,皺著眉頭說道:「風這麼大,你怎麼過來了?!」
程英被他直直的目光盯得心中又羞又怒,蒼白而不失秀美的臉上卻波瀾不驚,低著的螓首抬了起來,看了他一眼,語氣淡然:「一直躺在榻上,悶得慌,出來透透氣。」
蕭月生將眉頭舒展,嘆息一聲:「這麼大的風,你也不多披一件衣衫!」
程英恍如未聞,淡淡一笑,卻不說話,走至他旁,雙眸遠眺前方大海,海風吹拂,吹亂了她的鬢髮。
蕭月生手中驀然出現一件雪白裘衣,小心的披到程英身上,隨時準備著被她拒絕。
程英雖是身子一僵,卻未拒絕,雙眸只是望著大海無際之處,心神恍如已離開身軀。
蕭月生不再說話,也陪著她舉目遠眺,看向天水一線處,腦海中又開始設計著未來的桃花島。
一時間,只聞海濤涌動之響。
半晌之後……
「程妹子的病卻是源自於心,是因為思念我二弟麼?」蕭月生側頭看了一眼目光迷離的程英,正有幾縷鬢髮在她耳邊亂飄,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楚楚之氣。
程英緩緩轉過頭來,雙眸如水般清澈,深深看了他一眼,秀雅的面龐泛出一絲自嘲般的冷笑:「你是這般認為的?」
蕭月生與她清澈的雙眸對視半晌,方轉開眼睛,搖頭嘆息一笑:「這也難怪,二弟他英俊瀟灑,武功過人,實是女人們夢寐以求的良配,值得任何女子為他傾心。」
程英縱然矜持淡雅,仍忍不住哧的一聲冷笑,目光冷然,如寒劍出鞘般射向蕭月生。
「不過感情之事,實在勉強不得,程妹子又何必如此自苦?!……保重身體,珍惜自己為要啊!」
蕭月生臉上帶著不忍,雙目遠眺,對著大海語重心長的勸囑,似是未曾發覺冷冷的目光須臾不離自己的臉龐。
程英緊咬著薄薄的淡紅櫻唇,將冷冷的目光自他臉上移開,轉過頭去,繼續遠眺大海,不再發一言,如同雕塑迎著海風而立。
「呵呵……」她心中氣苦,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呵呵的歡笑,聲音清朗,正是蕭月生。
她心中怒氣填膺,雖是好奇,卻強忍著並未轉頭而視,恍如沒有聽到他的笑聲一般,仍只顧著眺望大海的粼粼波光。
「程英,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只是一直不敢當真。」蕭月生的直呼其名頓然將她心底的火山引爆。
她冷笑一聲,斜睨了蕭月生一眼:「哦?猜想?……您還有不敢之事?!說說罷!」
蕭月生只是微笑,搖了搖頭,彎腰撿起一顆圓圓的石子,屈臂一甩,鵝卵石在海面上跳躍如飛,竟跳了十幾下,方才落入海中,一串點點波紋亦擴散至無。
程英看著他揮灑無羈的舉止,雖做幼稚之舉,卻絲毫沒有幼稚之感,反而透著一股瀟灑的韻味,秀臉一熱,轉過了頭去,不敢再看,免得自己越陷越深。
「我曾冥思苦想,人與人之間,究竟為何會產生愛慕之情?!」聲音自清朗變得滄桑,此時的蕭月生,面目嚴肅深沉,雙眸望向虛空,仿佛虛空之中自有風景。
程英雖未言語,卻已被他的話吸引了心神,玉手捋了捋散亂的秀髮,姿態淡雅。
「當初能與萍兒結成夫妻,多是因蕭某臉皮夠厚之故,萍兒那時險死還生,驚魂未定,便被一見鍾情的我強行邀請,她舉目無親之下,唯有依靠我,於是順理成章的做了我的夫人,……如今想來,當時若我膽子小一些,略一猶豫,怕是現在仍娶不著萍兒。」
蕭月生看著大海,溫潤的面龐露出溫柔的笑意,便是目光亦柔和如玉的光澤,令忍不住偷看一眼的程英不由心中一動,面頰發燙,便不敢再看。
「小玉她們四個丫頭,是萍兒的陪嫁丫頭,嫁過來後,日久生情罷了,……蕭某從未想過,會有女人主動鍾情於自己,我既無英俊瀟灑的外表,又無英雄的氣概,怎能入得眼高於頂的女人們的法眼?」蕭月生溫和的笑著,仿佛在調侃別人。
他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如正午之日,令程英不由的面頰發熱,不敢直視於他。
「對程英你,蕭某雖是心中愛慕,卻不敢起絲毫褻瀆之念,只能藏於心間,唯願你能過得美滿如意而已!」蕭月生直視著程英,緩緩而鄭重的說道,表情卻是嚴肅莊重,毫無調笑之意。
程英頓感手足無措,從未想到,他竟能將話說得這般直接,他的臉皮,確實足夠厚的了!
只是這些大膽的話聽在耳中,直入心田,不由的心中湧起滿滿的甜蜜之感。
情之一物,最是玄妙,可將一人變成另一人,程英本是淡雅無痕的性子,喜悅不形於色,遇到蕭月生,卻宛如變成了另一個人,再也無法壓制往自己心緒波動,臉上表情動輒變幻,無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