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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階下不遠處,三具蓋著白布、只露出臉龐的屍首並排擺放,面目栩栩如生,絲毫看不出已失生機。
趙克元等九人跪倒在這三具屍首旁,緊伏於淡白色的羊毛地毯上,面對幫主的沉默,心中戒懼不已。
兩位老者正低頭掀起白麻布,神情專注,極是仔細的察看著三具屍體。
其中一人身穿毛絨絨的羊皮襖,顯得土裡土氣,似是草原上放羊的牧民,他身材魁梧,面目輪廓極深,深陷的眸子色澤微褐,仿佛瑪瑙鑲於其中,很是有神,可惜鼻樑卻極矮,顯得略有不足,一看即知非中原人士。
另一人則一襲綠袍,面容清矍,美髯飄飄,雖已年長,年輕時的俊逸仍隱約可見,此時他雙目如寒星閃爍,蹙著眉頭望著腳下的屍首,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鄭公權有些坐不住,自桃木坐椅中站起,白色的厚底履靴踩著軟軟的羊毛地毯,在幫主寶座前踱來踱去,鞋履無聲,卻更加令趙克元諸人心驚膽戰。
「好像是一種截脈手法!」那帶著番外血統的老者來回撫摸著頜下些許發黃微卷的短須,語氣帶著猜測之意,聲調頗有幾分僵硬的話音在空闊的大廳內顯得格外寂寥。
另一位老者抬頭、點頭、頜首撫髯,面色沉重:「幫主,老夫與羅長老看法相同,應該是一種截脈手法,……很高明!」
一直踱來踱去的鄭公權坐回了桃木椅中,鐵青的面色舒緩了些,目光如電,掃向跪在階下,以頭觸地的趙克元等人。
「都起來吧!趙堂主,你再給兩位長老講一遍,兩位護法與張堂主到底是怎麼死的。」鄭公權的聲音清越中帶著沙啞,銳氣與沉穩並存,此時聲音平淡,無喜無怒,卻威嚴凜凜。
「是!」趙克元抬頭起身,恭敬的垂手而立,面向分別坐回兩側椅中的羅、顧兩位長老,恭聲說道:「今日下午,屬下們本在幫內練功,張堂主忽然自外面跑了回來,樣子很狼狽,說要讓我們幫他報仇……」
趙克元說話簡潔而有條理,寥寥幾句話間,便將此事的經過敘述的一清二楚,清晰明了。
「臨湖居……臨湖居……」一襲青袍的顧老長聽完,皺眉低吟,撫著清須,若有所思的緩緩說道:「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一臉端肅的坐於椅中的鄭公權點點頭,他亦與顧長老有同感,臨湖居這個名字確實似在哪裡聽說過,只是越要回想起來,越是辦不到,總在腦海中徘徊,卻總感覺有一團濃霧遮住。
「臨湖居……在什麼地方?」語調僵硬的羅長老卻從未聽說過這三個字,也未有鄭公權與顧長老想不起來的煩惱,微褐的眼珠望向趙克元,即使相處已久,趙克元仍感覺幾分悚然。
趙克元轉頭望了一眼高高坐於其上的幫主,心思一轉,開口說道:「幫主,屬下曾聽過臨湖居!」
剛才看到幫主怒火熊熊,自不想再刺激他,免得自己受罪,便沒有提起南山幫,現在幫主差不多能夠心平氣和,再有兩位長老在前,更多了一層保險,於是暢所欲言。
「哦——?」鄭公權自冥思苦想中抬頭,身體微微前探:「……說說看!」
「臨湖居位於西湖西北一座不大的山上,松樹遍布。」趙克元眼珠向上,又看了一眼坐於椅中、身體微微前傾的幫主,暗中咬了咬牙,緩緩說道:「……屬下以前在南山幫時,幫中曾有戒規,不得靠近臨湖居方圓十里之內!」
「啊!……對對,想起來了!」座上的鄭公權忽然撫掌大嘆,心中暗吸了口冷氣,冠玉般的臉龐,卻只有恍然大悟的神色,既爾搖頭失笑:「瞧我這記性!」
「臨湖居是南山幫的地方?」羅長老轉動著微褐的眼珠,操著僵硬的腔調問道。
而同時恍然大悟的顧長老卻變了臉色。
他與高高在上的幫主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深處的憂色。
傲天幫並非是新幫派,以前便存在,只是有南山幫這座大山橫亘著,傲天幫一個小幫小派,實在默默無聞,苟且生存。
身為臨安城的一個小幫,自是知曉臨安武林的規矩,只是他們一直是夾著尾巴做人,哪有什麼機會生事?時間一久,便將臨湖居忘了。
趙克元將幫主與顧長老的情形看在眼中,面對羅長老的發問,沉吟不語,只是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羅長老,臨湖居並不屬於南山幫,而是臨安城一處超然的存在,……當初臨安城的各幫派有一則通律,不能靠近臨湖居方圓十里。」
鄭公權起身離座,步下羊毛毯鋪著的台階,邊走邊對一臉好奇的羅長老解釋。
他步履從容,神情恢復了平和沉靜,來至重新被蓋上白麻布的三具屍首前。
「為什麼?!」羅長老大是驚奇,微褐的眼珠緊盯著來至跟前的幫主,高聲問道,聲調更顯古怪,升降調往往說得相反。
趙克元悄悄後退了半步,臉上神情越發肅穆,心中卻暗笑,這位羅長老果然不通世務,雖然武功極高,卻不會看人臉色。
「呵呵……」鄭公權蹲下身,將已死去的錢大身上的白麻布掀開,絲毫沒有接觸屍體的遲疑,指了指錢大,抬頭對羅長老苦笑道:「這等武功,豈是一般幫派能夠應付?!」
一身羊皮襖的羅長老頓時默然,不情願的緩緩點了點頭,他雖不通世務,卻也並非笨蛋,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道理還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