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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冷臣生得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俊秀,幾位供奉見了,皆心中暗嘆,可惜了這麼一個人才,若好好調教,未必不成氣候。
但人的際遇最是奇妙,任你有天大的能耐,若沒有幾分運氣,也只是罔然,這名小太監雖是資質絕俗,但運氣不濟,幾位供奉也只能感嘆天妒英才了,對於試藥之舉,他們雖不忍心,卻也不得不為之,臉上不由露出淡淡的憐惜。
靜靜站在一旁的辛冷臣衣冠整潔,一襲青衣一塵不染,頭髮束得一絲不苟,俊秀的面容平靜中帶著幾絲漠然。
看到他如此整齊,御藥院的供奉們更是心酸,這仿佛是臨死前的淨身潔服,想體面的離開人世。
在幾位供奉的惋惜感嘆中,眉清目秀的辛冷臣毅然將造化丹一口吞下,然後走到矮榻上盤膝而坐,靜待藥力的發作。
他舉止從容,絲毫沒有別人的驚慌與恐懼,這種生死只在一瞬間的刺激往往會令人發瘋,能平靜的堅持下來者,心性皆是遠逾常人。
當年他從瘟疫中倖存,已見多了死亡,雖然有強烈的求生意念,面對生死,他卻能漠然以對。
神色從容,毫無驚慌的辛冷臣乍一坐下,便感覺剛剛滑下腹中的丹藥有了動靜。
他只覺一股熱流由無至有,如絲絲縷縷的輕煙,自腹中化開的丹藥中裊裊升起,如同炊煙般散開,如有識途老馬一般,並未四散而流,卻漸漸匯流入了丹田,再自丹田中飄出,循經脈而行,很快的貫通了周身。
辛冷臣心中一動,福至心自靈,莫名其妙的,便緩緩運轉起自己平日裡刻苦修練的內功心法,驅動這股不停增強的熱流沿著平日裡特定的經脈而行。
這股熱流頗是奇異,一旦丹田的內氣蘊滿,便不再繼續注入,仿佛丹藥不再融化。
辛冷臣第一重心法在熱流的加入下,很快便運行了三十六次,往日練功時,他需要比現在花費兩三倍的時間。
他感覺著丹田中盈盈欲溢的氣息,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竄入腦海,自己一直無法跨越的牽鶴功第二重心法,似乎可以一試!
他原本的功力不夠深厚,第二重心法的經脈未曾打通,艱澀難行,往往完不成一周天,便內息已竭,無力為繼,有如此強援,他此時的心境又是置於死地而後生,自是無所畏懼,於是開始一試,賭一把命。
這一次,卻讓辛冷臣賭對了,腹中的丹藥一絲絲的流出熱流注入他的丹田,使丹田始終盈滿不虛,源源不絕的內息任他驅用,他覺得這一刻的自己,象是一夜暴富之人,忽然有了用之不竭的錢財。
第二重心法,幾條艱澀難通的經脈在源源不絕的內息下,終於無法再緊閉,不情願的被撐開貫通。
第三重心法,亦如是,經脈被強行撐開,自是免不了痛楚,但與他心中的興奮相比,卻可忽略了。
第四重心法運行之後,依舊後勁無窮,綿綿不絕,腹內的丹藥仿佛仍未化盡。
但可惜,他只學了四重心法,其餘心法,師父未曾傳授,因他的師父,也未曾突破第四重。
他臉上的痛楚之情,令身前一直目不轉睛望著他的六人看得心驚不已,如此看來,這個造化丹並非什麼靈丹妙藥,反而有害,即使無毒,也絕不能給太后娘娘服用!
只是他們心中頗有幾分奇怪,若真是如此,這個王子虛為何還要呈獻上來,莫不是他醉酒誤事,送錯了丹藥?
蘇幕席年紀尚輕,養氣的功夫尚淺,見到辛冷臣的痛苦表情,終於忍不住,上前探查其脈相。
他伸出右手,探向盤膝捏訣而坐的辛冷臣,但甫一沾上辛冷臣的手腕,身體驀然一震,隨即感覺一股大力自手指上傳入,湧入自己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騰身而起。
「啊——!啊——!……好疼!」一聲悽厲的大喊自蘇幕席口中發出,當他仰天跌倒於月白的地毯上時,手指上的劇痛方才傳至腦海,劇痛如排山倒海般襲至,幾乎令他立即暈厥過去。
御藥五供奉之首的程高陽忙俯身探查,隨即自寬袖中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飛快的點向蘇幕席身體右側幾處穴道。
「唉——!」程高陽收手起身,見蘇幕席呻吟聲漸低,轉頭看了一眼在榻上盤膝冥目而坐的辛冷臣,搖了搖頭,對身旁好奇的四位供奉嘆道:「……手指被震斷了!」
雖不是什麼大傷,但所謂十指連心,手指斷了,其痛不可當,也難怪蘇幕席叫得那麼悽慘,其餘人皆帶著同情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他。
程高陽不愧為御藥五供奉之首,手法精湛,指力強勁,蘇幕席的呻吟很快便停了下來,被人扶著站起身來。
「好強的內功!」被扶起來的蘇幕席訕訕的感嘆了一句,聲音略顯沙啞,蒼白如紙的面色染上幾絲紅意。
他大感慚愧,有些無顏見人,剛才的叫喊實在太丟人,只是當時疼得太厲害,是身不由己啊!
盯著正在榻上盤膝而坐的辛冷臣,蘇幕席以寬大的左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右胳膊耷拉著垂下,不敢解開穴道,手指的疼痛,實在無法忍受。
有了前車之鑑,他們也不敢再靠近辛冷臣,只能眼巴巴的乾等著,仔細觀察。
辛冷臣一身青衫無風自動,尤如被充了氣的皮球,慢慢脹起,隨之又慢慢癟了下來,恢復原狀。
他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清秀的眉宇間透著喜悅,到了最後,他的面色亦在緩緩的變化,仿佛漸漸變得透明一般,越來越接近白玉的顏色與光澤。